口中骂骂咧咧,倒是丝毫不影响药黎的前进。

毕竟当年也是十里乡远近闻名的疯孩子,没事跑跑山蹚膛水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但那个时候自己的身后可没有人追着啊,药黎的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自己的背后是雪不断掉落的蔌蔌的声音,头上则是叶止在树枝间跳跃时发出的衣袂凌凌的声音。这是在逼着自己快速前进,不然就会面临着落雪的攻击——是真正意义上的面临,已经有几次,药黎躲闪不及,雪块直接糊到了脸上。

但是药黎并不傻。很快她就意识到,即使自己身后没有这样的叶止,自己也没有可能慢慢悠悠的走到目的地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身上的火焰已经越来越弱了,维持起来也越来越吃力;自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在不断的加深,这样下去是不可能不紧不慢的走到目的地的,早在那之前自己就会被冻僵在安岭的冰天雪地里。

阿叶真是想多了,药黎心中想着,就凭自己现在这点程度的火焰,自保尚且不足,又哪来的能力可以点燃这些树。药黎脚下不停,却忽然感到左臂吃痛,忍不住“啊”了一声。药黎脚下一顿,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一团雪块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头发落在了后面。

药黎来不及多想,又赶紧动了起来,一边跑着,一边反转自己的胳膊。待到看清楚的时候,药黎不禁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胳膊上已经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刚才吃痛的那一下,则是伤的最深最终的一条,已经有鲜血逐渐涌了出来,在伤口附近结成了点点冰晶。不只是左臂,腰间,腿上,有的地方衣服已经被划破,同样是各种划痕。

药黎沉默了。她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与之前不同的是,眼中多了一份决绝。

叶止轻灵的腾跃在高高的树木之间,听见药黎已经不再碎碎念,他就多少知道,小姐已经意识到了这场修行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儿戏,而是因为自己的决定,要付出流泪流汗和流血的准备。

安岭的冬季即使走到了尽头也非常的很冷,毕竟是大陆偏北的地区,即使是到了夏季温度也不会太过炎热。安岭的树木在冬季为了保持水分不至流失,树木草丛的表面都会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油脂,这让它们能在冬季缺水的环境中保持水分不至于枯萎;同时因为温度下降,树枝的硬度大大提高,柔韧的枝条就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个经过它们的人。可能是猎人,可能是旅人,而现在,则是不得不在山上全速奔跑的药黎。

要想不被划伤,就要放慢速度,让枝条不至于抽打过来;或者慢慢躲避;但显然药黎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慢下来。先不说会不会被头顶的叶止砸成雪人,不够快的话,等到斗气耗尽,失去了火焰的保护,自己也会先一步冻僵在冰天雪地之中,逃脱不了变成雪人的命运。

控制...药黎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感受自己的身体和肌肉是怎样运动的,感受山中凌冽的空气的流动,感受每一条树枝的力道、速度....然后,控制它们。

高高在上的叶止时刻注意着药黎的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在自己的眼中,药黎的前进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她的速度逐渐放缓了——她开始改变像之前一样一味向前猛冲的势头,开始注意和整合起自己周围的环境和自己身体的状态了。这才开始没有多久,能意识到到这样的问题,做出这样改变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叶止的嘴角扬了扬,到底是丹氏的大小姐,炼药术的天才,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呆傻蠢笨,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身上所蕴含的天分。都说能够意识到问题就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看起来药黎解决这样的考验只是时间问题了。不过,叶止暗自叹息了一声,这一次的话,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药黎此时并不知道叶止的想法,也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些,她的脑子开始飞快的运转,想着如何解决自己路上的难题。想要避免身体的负担过重,就要减少受到的伤害,躲开安岭树木的抽打;但是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力气被用在躲避动作上,自己能不能够跑完这全程也很难说。药黎咬住自己的嘴唇,狠狠的憋住一口气,浑身的火焰再一次弥散开来,保护着她的身躯,在莹白的雪地上,像是一颗飞快移动的流星。

话说回来,流星只有在快坠毁的时候才最璀璨,药黎这颗星星也不例外。叶止见状,从高高的树冠上逐渐跃下,已经准备好应对突发的情况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药黎被一根颇为粗壮的树枝抽打到了额头,往日里只能算是毫不起眼的伤害现在却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药黎潜行的势头猛然一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她的额头猩红一片,这一击之力倒是颇为巨大;除了额头以外,浑身的火焰都渐渐的褪去了,只剩下额头的嫣红。眼看着药黎就要向后倾倒在雪地上。

叶止从树上一跃而下,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呼吸之间他就已经来到了药黎的身边,稳稳的托住了药黎的后脑勺;带着戒指的手微微晃动,从戒指中取出一件厚绒的披风,裹在了药黎的身上。

此时的药黎已经昏了过去,一直保持高速运动的她猝然被截停,估计一时有些供血不足了吧。这应该是药黎长这么大运动量最大的一次,即使昏过去了,叶止还是能看出来她手臂、小腿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好在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势,不过浑身被划的细小伤口数量实在太多,让人有些悚然;不过看到额头被抽打的一片嫣红,又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叶止用披风裹好药黎,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背上。旋即,身上的火焰逆卷着扬起,叶止高高的跃上树冠,飞快的向安岭的深处跑去。

傍晚时分,药黎才皱着眉头从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不好说是不是闻到了叶止烧得晚饭的香味。

浑身又麻又痒,药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动一样,尤其是身上被树枝抽打出的伤口,真是麻痒难当,自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伤口,发现自己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嗯?”药黎发出惊异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是泡在水里的,只有一个脑袋堪堪露出水面。这一汪池水深冬不结,颇为怪异。在药黎的印象里,只有燕山深处的三宝之一“水棉袄”才是这样的。

不过这水没有燕山的“水棉袄”热,燕山深处的“水棉袄”热气蒸腾,水温颇高,完全就是温泉;而这里的水虽然一样并不结冰,却没有蒸汽散发出来,温度不像“水棉袄”那么高,给人的感觉极具热量,却又颇为温和。药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麻痒难当,自然是伤口愈合的表现,自己身上被抽打出来的血痕,如今只有淡淡的红色了。嗯...这些伤口以后该不会留下疤痕吧?药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小姐。”叶止平静的声音响起,“感觉怎么样?”

这一汪池水是凹在地下的,以药黎现在的位置想要看到叶止得非常费力的抬起头;药黎抬头扫了一眼,显然震惊于这个视角下叶止身材的高大。“和‘小姐’说话也不知道把视线放平,非要站那么高干嘛。”药黎嘀嘀咕咕的,并没有理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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