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来时的忐忑不同,回去时,宁小春十分轻松,以后再也不怕宁家对她们姐仨的事妄加干涉,只是其余几人心中不好过,又有怨怼憋在心间,一路上或是黑着脸,或是白着脸,失魂落魄回了家。

刚进院子,久候多时的钱氏立即冲了过来,焦急地问:“怎么样?文书签了吗?”

小夏和小秋眼含热泪,扬着哭花的小脸望着母亲。

李姥姥此时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李贤娘闻言,呜咽一声,一把搂过两个小女儿,紧紧抱着她们,只知闷头大哭,李安平没好气道:“没脑子的东西,人都去了,还能签不成?”

虽然从几人表情就能猜到,可得到亲口证实,钱氏心渐渐下沉。

“小春啊,我知你有气,可你也不能使性子啊,得为你娘、为着以后想想,宁家都收拾出几箱东西了,你咋就不要呢?”李安平彭地一声坐在凳上,他表情阴郁,埋怨地瞥了宁小春一眼,说完又看向自己娘,“娘,你刚才咋也不说拦着?”

“啥?”钱氏嗷的一嗓子蹦了起来,“小春不要啥了?”

说起这个,李安平就来气,“本来宁家还给她们点东西,虽说不多,可也收拾出几个箱子,结果小春死活不要。”

钱氏听了,心疼的都要碎了,甚至比李安平还要着急,一步冲到宁小春跟前,捏着她肩膀,使劲晃了晃,“小春,你咋想的啊?你这一使性子,啥都没了?不能光想着赌气,你得为以后想想啊,以后你和你娘咋办?你妹妹们都咋办?宁家那缺德绝户的玩意收拾出的东西再不好,没有了不得重新置办?那都是钱啊!你这都不要了,宁家指不定多高兴了,背后偷骂你傻,哎呦,不行,咱得找他们宁家去,那些东西不能不要。”

李安平坐在凳上不动弹,没好气道:“文书都签完了,你说要就要啊?”

钱氏见几人都不为所动,又风一样冲到李姥姥跟前,“娘,咱再去找宁家理论,哪有咱们给他们养闺女,分文不给的?娘,你当时怎么就不拦着小春的?”

“够了,你知道什么?”李姥姥的火被彻底拱了起来,她扬起手,一巴掌直接扇在钱氏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后者一愣,不敢置信摸了摸脸,直到传来火辣辣的疼,她紧接着哇地一声大哭,掩面跑进屋里。

“娘!”李安平霍地起身,望着娘时,眼底闪过一丝怨气。

“我知道你们怕贤娘以后跟着我,连累你们,可你们也不想想,今个拿了他家一箱子破烂,明个他家就能说成是一箱金子!那些个破烂玩意有什么好要的,打发要饭的了?打脊的老瘟驴,猪狗不如的畜生,早晚遭报应,早晚遭报应!”骂着骂着,李姥姥也哭了起来。

李安平见娘这次显然气狠了,心中不禁惶恐,也顾不上去追媳妇,赶忙上来安慰,“是是是,宁家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早晚天打雷劈,咱不要他家东西。”

道理李安平不是不懂,只是他仍咽不下这口气。

李贤娘见因为自己,将娘气成这样,自责又难过,忙抹了眼泪,上前劝慰。

无论如何,不要宁家东西毕竟是小春说出来的,她也跟着上前围着姥姥转,一通好话哄着,总算给她哄得不再是副要吃人的模样。

众人进屋,钱氏也出来了,脸上顶着红彤彤的巴掌印,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宁小春看着她,不禁有几分愧疚,毕竟刚刚之事是因自己而累得钱氏受迁怒,可钱氏除了当场哭一哭,却也不敢使性子,反而还要出来赔小心,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地位。

李姥姥见钱氏脸上的红印,心底多少也有些不忍,“刚刚是我在气头上,大郎,你去厨房拿点油,给你媳妇抹一抹。”

这已经是身为婆婆的李姥姥能说出来的最接近道歉的话,钱氏霍地抬头,一脸受宠若惊,李安平眉毛舒展开,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取油,接着小两口就回屋了。

等俩人进屋,李姥姥嘀咕一句,“还真抹啊。”

过了约半个时辰,李安平小两口才从屋中出来,钱氏脸上红彤彤、油乎乎,眼中已没了怨气,天色已然不早,李贤娘强忍着难受去张罗晚饭。

晚饭简单,照例是清粥咸菜和炊饼,众人围在桌边吃饭,李姥姥不禁唉声叹气,吃两口就吃不下去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李贤娘也拼命忍着泪,气氛十分压抑。

吃完饭,李贤娘跟着去厨房收拾,李姥姥叫她早些回屋歇着,可李贤娘说什么都不肯,洗完碗后,非要把厨房顺道擦拭一遍。

宁小夏和宁小秋不敢去缠着姥姥和娘,悄悄拉着宁小春,抽抽噎噎,“大姐,爹,爹以后真不要咱们了吗?”

与宁小春不同,俩人得知后,始终惶恐难安,之前在外用饭时,还强忍着眼泪,如今回到屋中,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宁小春看着两个小的可怜,忍不住摸了摸她们的头顶,“他们不要咱,咱也不要他们,乖,别哭了,以后大姐养你们。”

宁小夏听着外间娘来回忙碌的声音,强忍着不哭出声,只是眼中泪水越发汹涌,宁小秋哇的一声,扎进大姐怀中,放声嚎啕。

没一会,贤娘收拾完毕,进门看着三个女儿凄惨模样,跟有人拿刀子捅她心似的,一把将三人搂进怀里,嘴里说着会好好养育她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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