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回溯的前一天,尤劲是谨遵沈老板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干耗在胡小姐庄园中的那幢白楼内。
期间,他倒有刻意去翻翻书、看看影碟,想要打发些时间可怀着只等小小醒来即能驱动戏法的兴奋期待,他什么都很难看进去。
时不时地,他会去到长沙发旁,细细观察一番躺在上面的小小,谨盼其早些显露复苏迹象。
小小既然是因为所谓的魂体出窍而人事不省,这昏睡时的面色状态,当然不会像恬然熟睡那般安好。
故而,虽说认定回到1999年对小小来讲同是喜事,但作为主动提出请求的一方,眼看小小那副比死人多口气的虚样,尤劲照样会深感不安。
一个人,因某事对谁人生出歉疚之际,心中往往还会念及其它更多亏欠此人的往事。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在上一度突然回溯至1999年之始,于走廊上的第一个照面,自己摆给小小的难看脸色。
脑中场景回放间,小小于李凝思身后自作多情地举手挥摆,在第一眼对视时呈来的柔暖笑脸中,且隐藏着的那份激动,此刻重映得格外清晰。
尤劲当时回应这张笑脸的,是一个送给傻瓜的冰冷嘲色。
哪怕其后再与小小重新走近,尤劲回味起“重逢”之始面对的暖笑,依然将那当成是有意结交的讨好之色。
毕竟,那一天的小小,确实有事相求。
一直到许多真相水落石出,得知小小与自己有着相同异能的不日前,尤劲才真正从记忆中的画面里,读懂了那份隐隐激动的具体来由。
依小小的说法,在上度回溯到1999年的那一刻,本在洗手间烘干双手的他,忽地生出一阵愧对尤劲、且该好好补偿的强烈心念
在那刻,小小并没有得到更为具体的细节信息,可他照样是采信、并即刻将这种亏欠感贯彻到了之后的行动中。
以真相大白后的视角去看,小小当时会将这貌似毫无来由的歉疚当回事,尤劲亦觉得很合理。
毕竟,尤劲本人作为领着觉玑的“异士”,他从小就会经常接收到这种似感突兀、却终能得到事实验证的闪念提示。
小小既然承认了是“同类”,他必然也一样曾得到过许多未来讯息,并早已心知这种讯息的真实可靠。
无端生出的强烈愧疚,会驱动小小当真以一个赎罪者的姿态来卑微示好,其因果逻辑亦完全符合尤劲的已有认知。
想起自己当初回应这示好时的冷淡抵触,尤劲情不自禁地换位为彼时一度愣在走廊上的小小,只觉得那幕场景中的小小实在是可怜兮兮。
念及此,眼看面前小小于昏睡间额头鼻梁处泛出的油汗,尤劲且怀着不忍之情,拿来一张纸巾弯腰替其擦拭起来。
手一边动,他嘴里还在念叨:“哪里对不起我都还没搞清楚,就拿热脸来帖冷屁股你也真是”
话至此出,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僵住,脸上先前的歉疚表情,则突变成了一种走上街头才发现自己没穿裤子似的大惊失色。
小小没在上一度回到99年的第一时间掌握到全部头绪,是因他并非那场戏法发动者之一。
那么,她呢?!
今次再要回到那场同学会,她也不是真正的参与者再回到那天,她又会是什么状态呢?
一直到前日去过隍城庙,沈老板声称成功将小小的顾虑消除之后,尤劲对这再度回溯的大事,自认是人事已尽、且将准备工作做至完善。
可是,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还口口声声让她答应“你养我”要是再度重来后人家根本不记得这一出,岂不是成了自娱自乐?
呆立在小小身前的尤劲,乍然间如同走夜路时被人猛拍了一记后背似的,整个人都跳了一下。
随即,他便手忙脚乱地冲向大厅一角,只想把趴在吧台上的沈老板叫醒,再问个究竟。
沈老板留守此地,本意即是在完成最后一次回溯前,防止两个关键人物受到侵扰。
他这位临时护卫,警觉性果然非同凡响。
明明看似正在打瞌睡,却于尤劲靠近到半路,便猛抬头回望过去。
眼中不善,显然是在质问: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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