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的心突突狂跳起来,她的脊背上涌出了一背冷汗,脸上却觉得火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烧起来了。

黑影再一次偏偏头,似乎对眼前的处境有点茫然,她应当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绑着俏皮的双马尾,眉眼很好,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兔牙,这可能是翌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

翌知道她,她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可是现在,对方却又像是没有见过她一样了。

1999年九月中旬,以邓绍元为代表的港澳及海外爱国商人来华投资考察,一行人由香港出发,途径深圳、上海、北京……于9月23日抵达安市,这一天是秋分,安市有放风筝的习俗。

邓绍元的独生女邓锦文从大学毕业后便跟在爹地身边学习打理公司,此番也跟着一起来历练。安市是在十年前才被定为直辖市的,从商业角度讲,这个新兴城市能提供未来数不清的资源机会,而对邓锦文来说,这所城市是父亲对她的又一个考验。

她是家中独生女,与丈夫凌笠结婚多年,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婆家那边还好,在小儿子凌笠结婚不久后便举家移民,成了海外华人,观念开放些,隔着时差也没时间管到香港这边来;父母家就要了命,妈咪整日想抱孙子孙女,爹地随着年纪增长也竟关心起她的养老问题。

邓锦文气得直翻白眼,筷子一撂饭都吃不下,“妈咪,这是我的子宫好不好,生不生孩子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再说了,生孩子多疼啊,爹地同我讲,你生我的时候几次疼到晕过去,我才不要受那个苦。”

她妈咪很是担忧:“妈咪当然不想你痛,可是生孩子是女人的必经之路,你没有孩子,以后怎么养老,阿凌那边也不好同他爹地妈咪交代。”

邓锦文嘟囔道:“反正我不生,他爱同谁生同谁生,要是敢说我,我一个拳头把他打到油麻地去!”

最后还是邓绍元出来讲话,要考验邓锦文,安市这些年加大力度对外引资,要是这次邓锦文能拿下这个项目,以后便让她专心在公司工作,生活上的事长辈们再不干预。

他们9月23日抵达安市,这边的安排是先在城市里逛一逛休息几天,过完中秋后,到9月25日再正是开始谈合作项目。对各商人来说在城市中逛一逛也是项目,他们可以打入人民内部,充分考察这座城市的经济活力。邓锦文这一天基本都在吃吃喝喝中度过,第二天是中秋节,他们一行人安排了去当地福利院做公益慈善。

邓锦文也不是第一次做慈善出席晚宴,无非就是捐钱在镜头上露面,捐得越多则对企业和个人形象越好。她跟着爹地先见了院长,从入园后,一路上都有穿得干干净净的小朋友们夹道欢迎。

邓锦文也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就像这里的小孩子,她就觉得他们都很可爱,虽然是孤儿,但都很懂礼貌嘛。以院长为首的工作人员们带他们参观,这里的设施比起香港而言较为陈旧,孩子们穿得虽然干净,但一看就是特意换上的新衣服,至于平时穿什么,谁知道呢,面子工程而已。

他们转转停停,听院长介绍,一路上经过的小朋友见到他们后都会打招呼,然后他们来到庭院的空地中,看小朋友们放风筝。

邓锦文见状,便问旁人问了去洗手间的路,她这几天生理期,得多往里边跑几次。洗手间在另一栋楼内,离这里最近的那个是小朋友们用的,邓锦文实在忍不住,说最近的就可以,工作人员笑得尴尬:“这里都是土厕所,怕您用不惯,楼里那间是今年年初刚保养过的,就多走几步路,不远。”

他这么说,邓锦文也不好推辞,便舍近取远用了干净的,工作人员把路带到后她便让对方回去了。再出来的时候,看见有个矮瘦的小女孩路过这里,往不知道哪里走去。

邓锦文觉得有疑,叫住对方,尽量用普通话说:“别的小朋友都在前边放风筝,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个子很小像是营养不良的女孩在邓锦文面前站定,仰起头不怕生地看着她,却不作回答。

邓锦文以为是自己普通话不标准,便尽力又问了一遍,那孩子想了想,似是在辨认。邓锦文已经要放弃了,他们这一趟都有随队翻译,如果不出意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开口讲普通话,她于是便善意地摸摸孩子的脑袋,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连比划带说:“我要回去了,大家都在放风筝,你去吗?”

出乎她意料,小姑娘摇摇头,竟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邓锦文仔细辨认着,震惊对方的个别常用咬字发音居然是广东话:“我的风筝坏咗,他啲唔让我魁。”

尽管她的广东话让邓锦文这个正宗讲广东话的人也听不大懂,不过她却是邓锦文来内陆后遇到的第一个有意讲广东话的孩子,她来了兴趣:“你知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话?”

“知道,广东话。”小姑娘乖乖说。

“是谁教你的吗?”

“小时候,我们有一起看香港的电视,我自己学的。”

“很聪明。”邓锦文笑着夸赞,然后又把话题转回来:“风筝不是昨天才发的吗?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去?”

孩子想了想,摇摇头,好像也不知道原因:“我睡醒来,风筝就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现在,邓锦文才逐渐感觉到这孩子跟一路过来的那些孩子的不同。

她好像太过于孤独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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