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走进热闹的商场,喧闹的人群将落寞的自己淹没。商场中央有一个小孩游玩的滑梯,滑梯下面是一个装满黄蓝小球的池子。孩子们像飞一样从滑梯上滑下来冲进池子里,让后像青蛙一样在池子里扑腾。即便累得满头大汗,也是不亦乐乎。初夏驻足观望,羡慕滴看着这些天真快乐的孩子。

原来在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一个滑梯,一个池子,就装满了快乐,而成年人的快乐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获取。当我们意识到自己长大的时候,就已经丧失快乐。

一直到灯火阑珊初夏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江凌似乎已经知道风声,看见神情沮丧的初夏欲言又止,反复斟酌之后才慢慢吞吞问到:“锅里炖了银耳雪梨,要喝吗?”

初夏摇摇头:“今天有点累,想先休息了。”

“哦……初夏,”江凌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喝的时候给我说,我去盛。我就在客厅。”

初夏点点头,推开卧室的门,卸下沉重的包袱。在回家的路上,亦辰打过来两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她还没有想好用哪种态度去面对他。应该暴跳如雷地指责他,还是冷冷静静问他为什么会和梦洁手挽手出现在餐厅。也许将所有情绪宣泄出来会更好受,但自己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应该如何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初夏也明白,小孩子哭哭闹闹就能得到自己心爱的玩具和零食,而成年人哭闹只能换来鄙夷。

等到自己思绪不再杂乱,初夏的脑海终于显现出两种选择:一、继续和亦辰交往,把自己看到的问题摊开说,希望他能给自己合理的解释,并承诺再也不和梦洁纠缠;二,和亦辰分手。这应该是最成熟的做法吧,初夏心里想,给自己和亦辰都有转圜的余地。

忽然亦辰发来消息问初夏在干嘛,是不是因为临时取消约会在生气。

“没有,”初夏回复道,“今天给客户修改方案是在太累,我休息了。”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如果换做平常初夏一定也会回复“晚安”两个字,但今天她没有心情再和他多说一个字。初夏强烈地压制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才不至于将两个推向绝境。

这一夜,初夏难以入眠。她听到门外雪卉回来和江凌窃窃私语。她也想起身告诉她们俩不用担心,但身体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做。

从周一到周五,漫长的五天,初夏都在做选择。她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情绪告诉亦辰,否则他可能会百般解释,如此一来,可能就会想到自己最直观的选择。

“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小玉问。

“没有,只是最近都睡得不太好。”初夏笑得很勉强。

“广告公司,决定了吗?”

“就用那家吧,”初夏说,“我看过他们的作品,也咨询过相关行业的朋友,他们的口碑还不错。拟一份合同出来,下周一过来签吧。”

“好,我会告诉广告公司那边。”

说完,小玉退出办公室。

忽然曾梨打来电话。

“在北京怎么样,是不是像电视里说那样,住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每天要穿过半个城去上班。”初夏问。

“没有那么惨,但生活的确很难,节奏快得跟rap一样。”

“但是听上去很很有意思。”

“还不算特别糟糕,”曾梨说,“下个月,我可能去横店跟组,作为编剧团队。”

“听起来很棒。”

“没有很棒,”曾梨说,“剧组生活看起来十分有意思,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中度过。”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很棒。”

“那倒也是,喜欢就能承受更多的压力,”曾梨迟疑片刻说,“今天打电话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说……”

虽然知道曾梨要说什么,初夏还是很平静地说:“说吧。”

“关于梦洁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亦辰不会认识梦洁,也不会发生那种难堪的事情。”曾梨说,“梦洁的性格我太了解,有时会胡闹过头。我之前想过质问她,然后劝她不要和亦辰暧昧不清。但是后来我想你有权也应该知道亦辰和她发生过什么。我不希望你被当做傻瓜来对待。”

“曾梨,你做得很对。如果你要是瞒着,我才会怪你。至于亦辰,不是梦洁,换做其他女生,他也还是会动摇。”

“还是觉得非常非常对不住你。”曾梨诚恳地再三道歉。

“你又没做错什么,不必向我道歉,真正应该给我道歉的人现在还一声不吭。”

“亦辰他……”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所以还没和他摊牌。”

“那……”

“放心,我很好,”初夏说,“倒是在北京的你要加油啊!”

“嗯嗯,我会的!”

和曾梨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下午公司召开部门会议,初夏将近期的工作进行总结,再对即将开展的项目分配任务。接下来的两个项目都是与平台进行合作,线上和线下同时对品牌进行推广。初夏对活动策划这一块比较熟悉,如果要实现全方位品牌推广,她心里还是战战兢兢。但张总似乎对她很有信心,完全没有持怀疑态度。

会议结束后接到亦辰的电话。他说已经周五,要和初夏一起选购明天见初夏父母的礼品。

初夏脑袋嗡的一下,工作太忙,竟然忘记这茬。这几天她对亦辰一直很冷淡,以工作忙为借口避免见面和对话。

现在已经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

“待会儿我们去来福士广场吃饭,然后再去买礼品吧。”初夏说。

“来福士离你公司不是还挺远的吗?”亦辰疑惑地问,“我们不如去附近的万达广场。”

“来福士有我喜欢的餐厅,我想去那家吃饭。”

“那就听你的。”亦辰在电话里笑。

到了来福士,初夏直接领着亦辰上三楼“渡”餐厅,眼睛眨都不眨的坐在那天同样的位置。

“干嘛做这里,”亦辰说,“人来人往的,太吵!”

“做外面感觉空气都要新鲜一些。”初夏勉强一样。

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初夏快速地点了麻辣兔头香锅。她看着亦辰,一双眼睛像X光一样上下来回扫视亦辰。

“干嘛这样看我,”亦辰笑着说,“好好帮我想想给你父母买什么礼品。第一次见你父母我可不想闹笑话。”

初夏还是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那天,我看到了。”

亦辰一脸惊讶疑惑。

“那天我看到你和那个女演员梦洁在这里吃饭,”初夏不动声色地说,“我看到她挽着你的手,当时我就坐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亦辰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口齿不清地说:“初夏……”

“就到刚才为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要继续和你在一起,还是要分手,”初夏挺了片刻,“我一直在等待你向我说明真相,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从头到尾,我只看见你谈笑风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亦辰张嘴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夏抓起身边的包起身要走,亦辰也站起来想要拦住她的去路。初夏眼里泛着泪水说:“你不要过来,也不要阻止我离开,如果是那样我会恨你。我要趁我没有特别恨你的时候忘记。”

“初夏、、、、、”亦辰微微伸出无力的双手。

初夏踩着高跟鞋仓皇逃掉。为什么自己要要逃,初夏也不明白,似乎犯错的亦辰而是初夏。比分手更恼人的事还在后面,初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明天。

初夏和父母围坐在餐桌在餐桌旁,气氛凝重。母亲面对一桌的好菜唉声叹气。初夏才进门那会儿,她站在门口看了又看,也没见到初夏口中的男朋友。

“那个……”

“他今天不过来。”不等母亲说话,初夏立刻抢先回答。

“他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母亲跟着初夏进入客厅。

初夏把包扔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母亲伸长脖子看着自己,父母虽然没有正视自己,但也必定竖起耳朵听母女俩的对话。母亲满眼的期待令初夏心碎。虽然犯错的亦辰,但此刻初夏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错得最离谱的人。

“我和他分手了。”初夏小声说道。

“什么?怎么就分手了?”母亲提高声调,眼神却黯淡下来,如死灰一般。

初夏说不出口整件事的经历,也只能三缄其口。

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只有筷子和碗触碰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音。母亲不住的叹息,愁眉不展,碗里的饭也没吃几口。初夏终于体会到江凌所说的,因为自己没有结婚而愧对家人的心情。没有结婚并不是自己的错,可是让父母如此操心失望,自己就像是这个家庭的罪人。

谁都没有心情吃饭,包括平时看似心态轻松的父母。

初夏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如果放在往常,母亲看到她没吃多少必定会念叨一番。今天母亲看也没看她一眼,自己也放下碗筷,匆匆收拾桌子。

吃完饭初夏听到母亲在厨房对父亲碎碎念:“周一还说的好好的,怎么周末就不来了还分手了。我都给亲戚朋友说今天女儿男朋友要过来吃饭,好好准备。这下多难堪。”

“你少说两句。”父亲轻声说道。

初夏坐在客厅,不觉两行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此刻的心情,比昨天和亦辰分手还难过。父母一年一年在老去,却一直无法安心享受晚年生活。外面的闲言碎语,初夏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长辈们在她面前虽然不说什么,但在自己父母面前可不曾少说。而这些闲言碎语乍一听是对自己的关心,但细细听来却发现,大部分人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

听到父母从厨房出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初夏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

“爸妈,我公司还有事,要去做资料加班。”说完初夏抓起沙发上的包飞快地走向玄关穿鞋子。

“怎么周末也还要加班?”母亲一脸的不爽。

“工作嘛,没办法!”初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初夏穿上鞋朝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初夏终于松口气,她开始责怪自己昨天晚上应该给父母说明情况,今天就不会至于这么尴尬。但这种事初夏也不想再电话里简单说明。

还没走多远,父亲追上来,将一个沉甸甸的纸袋递给初夏:“这是你妈做的腊鱼,你带回去尝尝。今天中午看你也没吃多少。”

“嗯嗯!”初夏抿着嘴唇点点头接过父亲手里的纸袋。

“还有啊,”父亲拖长声音说,“没有合适的对象没有关系。我攒了些钱,爸爸还是能养你的。”

初夏一听父亲的话,立刻哽咽无言以对,她只感到腮帮和眼睛都酸得很。初夏立刻低下头,害怕在父亲面前哭出声来。

“我回去了,你加班也别太久”父母喃喃自语,“什么公司周末也还加班。”

看着父亲逐渐远去的背影,拎着腊鱼的初夏眼泪像决堤一样哗哗往下掉。很多年不曾这样伤感过。初夏深深地感到自责和内疚。

快要进入冬天,萧瑟的秋意越来越浓。以后该如何是好,就算自己做好不结婚的打算,可是父母能做好同样的心理准备吗?中国传统父母应该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儿女终生不嫁不娶吧。

这一次,初夏发现父母真的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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