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快步走上前去,素来冷淡的脸上鲜少有些笑容,瑾瑜裹在一身暗色的衣裳里,不在再朝花楼一般的华美服饰,然那张脸依旧灿若星华,一双桃花眸含情似水。
“我已叫人收拾好了房间,你且去好好歇一歇,这一日也是奔波忙碌的很了。”许昭声色温柔道。
瑾瑜正走,忽闻背后许昭坚定道:“瑾瑜既有如此决心,我许昭也定不负你。”笑意尽上眼角眉梢,回身道:“只愿君心似我心,瑾瑜便在无所求。”
许昭望着他纤瘦绰约的背影,沉了口气,却依旧按不住心中的雀跃,转身回房,也依旧辗转反侧,心绪如同那窗子外边,青天正中明亮的月亮般。
胡相这几日头疼难安,本就头疾顽固,这几日又被一群老侯爵世家缠得心烦意乱,更不好推脱,从前科举不严时,他没少拿人的银子,只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心知肚明的,本以为自己禁足府邸,可以逃脱了去,将这烂摊子尽留给别人,不成想皇帝竟来了一出将功补过,若是舞弊被抓自己岂不罪上加罪?若不理会这些老臣,只怕自己以后又难立足朝堂,这可如何是好。
胡惟安一旁瞧着父亲的忧虑神色,知道父亲的难处,可他对此事已是有了断定,便开口道:“父亲的忧虑儿子知道,可陛下的忧虑父亲知道吗?父亲是在陛下与这些老臣中间犹豫不决,可也该知道孰轻孰重,凡是难两全,当断则断便罢。”
“陛下心意不能违逆,此番科举改制,我更不能顶风作案。陛下令我掌科举改制的本意,不在将功补过,而在既往不咎。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希望抓到我的一丝错处,将我拉下马,时至今日,我方明白了,无论我如何谋算周全,也终逃不过众矢之的的命运。”胡相沙哑道,是切齿的痛恨,一双如狼似虎般阴恻的眸子,混浊却如炬。
过了子时,乌云翻卷而来,吞噬了中天圆月,一瞬间夜色如墨般深沉,胡相独自一人,在书房中静坐了许久,忽地他起身,有些佝偻的身子舒展开,他缓缓的弯下腰,伸着有如枯树般的胳膊,手指在案下按住那机关按钮,沉寂的夜里,地板咯吱的声音尤为清晰瘆人,他看着那地板上的一方黑洞,连灯都未举,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下去。
这地板之下,别有洞天,是一间如同宫殿般华丽的屋子,竟比上头的书房要大出两倍不止,琉璃灯盏映衬着软烟纱帐朦胧,四方红木檀香,各样摆饰精致,书案笔墨齐全,那头的床榻,被烟紫色的软烟罗围着,周遭是琉璃地灯,榻上隐约见得一美人侧卧正眠,胡相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抬起手,勾开纱帐,透着缝隙向里头看着,见那美人睡得正沉,肤如凝脂般的面庞,合着眼眸,安静美好。
他才敢悄悄的拉开帐幔,坐在床边,喃喃道:“如你所言,我如今也走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天下最难安的便是疑主之心,其实我自始至终不过只是陛下铲除霍家的一枚棋子,谁都不想背负杀死功勋卓著的霍家的罪名,即便是陛下!我抗下了这个罪名,过来了位极人臣,一时荣耀,胡家的兴旺。我以为做人这一生,终究要闪耀一回,默默无闻算什么,无论如何这样的交易都是我亲手做下的。”
言罢,胡相叹了口气,摩挲着光滑的被角,抬眼看着安睡的人,他坐了些时候,觉得乏累了,便轻轻躺在床榻一角,蜷缩着。
榻上的美人,如同扇子般的睫毛抖动,鲜然并没有睡着,一双清澈深沉的眸子,似乎没有什么情绪,静静的望着头上的纱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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