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那么一个瞬间费南渡觉得自己大概是失聪了,因为他什么都听不见。
但耳朵里又不断响起一阵阵汽笛声一样的刺耳哨音,它们干扰他正常的听力,使他无法辨别刚才薛眠的那句“分手吧”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而在说完这一句的同时,薛眠再也没看他一眼,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身体,转身大步离去。
听力受了干扰,但反应力还在,费南渡想也没想立刻下意识做出动作,猛的伸手抓住了薛眠的胳膊。与此同时,他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一片如同困兽一样沉闷的声音,在极力压抑内心的烦躁慌乱后,终于挤出了一丝平静,开口说出苍白的挽留:“是我的错……别这样,好吗?”
“我没有你有力气,”薛眠声音凉薄,垂眸瞥了一眼扣在腕上的手,道:“如果你想硬来,那就拧断它吧。”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二人一顿,同时循声望去,在木质扶梯拐角的地方徐甪正面带疑惑的看着这边,眉头微皱,目光探寻,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这是费南渡目前最不想也不能见的一个人。他头疼的盯了一眼徐甪,正打算开口叫人回去,却被薛眠抢了先。
薛眠没有表情的望着徐甪,神色平静道:“你来的正好,请把这个人带回去。”
两人不过第二次见面,但徐甪对这张脸却着实不陌生。之前在餐厅初遇,他自知不能表露太多,所以装聋作哑,算是配合费南渡没拆穿什么。然而这会儿两人再打照面,发现薛眠似乎对自己也不怎么陌生客套,说话的语气竟像在命令指挥自己做事,不禁扑哧一声,反问道:“我干嘛要听你的?”
“不是喜欢他么?”薛眠看着他,已无所顾忌的把话摊开道:“你可以把他带走了,他是你的了。”
徐甪错愕一怔,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得出话来。
他一方面惊诧于薛眠怎么会突然知道了这个,另一面又更惊讶既然对方知道了,那此刻他们当事的这三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似乎十分之尴尬了。
徐甪不敢贸然回话,怕一会儿费南渡找自己兴师问罪,毕竟此刻的他太像一个被正房当场抓包的小三了,只好“呵呵呵”了一声,装傻充愣的后退着往楼梯口挪:“太有意思了,这都什么跟什么。算了,你们慢聊,我先拜拜。”
“站住,”薛眠在身后喊住他:“我说了,你把人带走。徐甪,输给我你甘心吗?应该不甘心的吧。所以才不死心,一直惦记着有朝一日能把这个人再赢回身边,对不对?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赢了。把你的战利品带走吧,从这一秒开始,他是你的了。”
“薛眠!”
耳边炸裂出一声怒吼,费南渡眼底红光乍现,面色痛苦又愤怒的看着薛眠,心力交瘁的问:“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是一件战利品,因为你不想要了,所以要拱手让人了?”
话说出口,听的人才知道心有多疼。
可再疼再残忍也不能再沉默,去继续扮演那个被人蒙在鼓里没心没肺,任人耍弄的傻子了。
薛眠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眼角,他不想哭了,眼泪太过廉价,还是刀更好。刀会戳疼自己,那也没什么,如果能给别人身上也来一道同样深浅的伤口,他不在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不在乎了。
那些曾经无比坚硬的、无人可破的保护壳,他愚蠢的为了一个人撕开,将身体里面最柔软的部分坦诚示之。还怕诚意不够,怕表达太浅,甚至亲手引着对方走进深处的魂灵里,与之交融,渴望自此能和他融为一体,再不必一个人孤单立世。
好恶心,他真的觉得自己好蠢,好恶心。
“游戏开始的时候,你们没人通知我……”薛眠笑着,笑得肩膀发颤,面容妖冶得像个在疯癫边缘的精灵。抬起那只被费南渡箍住的手,慢慢递到自己眼前,痴迷般的看着一节露在袖子外的手腕,嘴角边慢慢勾出一个弧度,问:“那说游戏结束的机会,你们能不能给我?”
费南渡明显一愣,一番话闷得他哑口无言,几乎无法招架。正待思考该怎么解释,却见薛眠突然将头凑向他自己的手腕,不给一秒反应的张口就咬了上去,牙尖入肉,顿时刻出一排凹陷的牙印来。
“你干什么!!”
费南渡终于慌了,从未有过的狼狈慌乱。他松开手,接着迅速托住薛眠下巴,空出另一手去扯那只被咬在齿间的手腕。可薛眠咬得太狠了,不过几秒的工夫就已经见血。费南渡不禁也发了狠,掐住薛眠的下巴往上抬,喝道:“松开!听到没有!”
直到血沁出了皮肤薛眠才松口。
他不觉得疼,相反感觉好痛快。这样亲手给自己划出血的感觉太痛快了,像把要命的毒汁从身体里释放了出去,随之流回的就是因情绪波动而短暂走散的理智。
“要是不想我再用这样的方法让你松手,就让我走。”薛眠一眼没看伤口,抬手抹掉了嘴角边沾到的血。
费南渡从没见过这样的薛眠。
冷酷,刚毅,决绝,不回头……和那个每天绕在自己身边,开心的像只小鸟一样的男孩已经天壤地别。
要把人留住,不管用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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