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是他一个月之前调制出来的,他本意是研制假死药,谁知当他剖开试药者的尸体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血液竟像被稀释了一样变得十分稀薄,连血的颜色都变浅了许多,后来就阴差阳错地制成了这种稀释血液的药物,虽然没有达到假死的地步,不过它也的确能使人的生命机能变缓变慢就是了,如今这药用在黎落身上刚刚好。

将黎落静置了一刻钟,老人将要用的工具在旁边摆好,之后手法娴熟地在黎落腕上的血管上竖切了一道口子。

既然蛊虫藏在血管的血液里,想要找出蛊虫除非剥开血管放血,只不过一旦放血,要么死的是虫,要么她跟虫一起死。

药效已经发作了,血液的浊度开始变低,慢慢的,稀薄得有点像偏红色的水,这种清度正好方便看清血液里的异物,另外血流速度也缓缓变慢,从划口处一点点往外涌着。

血液随着时间流逝,没有麻药的麻醉,没过多久黎落就从这割腕一般的疼痛中刺激醒了。

老人正用他特制的镊子拨着黎落被划开的血管,观察着任何可能是蛊虫的异物。

“醒了?”察觉到黎落清醒过来,他连头也没抬,直接道:“忍着点,不要出声打扰老夫。”

黎落浑身瘫痪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但是尚存的知觉让她被迫感受着血液一点点从体内流失的恐惧,感受着血管被拨来拨去的剧痛,她疼得恨不能立即死去。

没撑住多久,她就万般幸运地疼昏了,昏过去之前她还在想:就没有麻药吗……

老人发现蛊虫的时候,那虫正半吸附在血管壁上,随着血液缓慢移动,虫身胀得鼓鼓的,里面的幼虫似乎已经成型,若直接将它夹出,势必会在血管上留下一些它用来吸附的残肢,另外镊子的刺激会不会导致幼虫提前冲破母体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谨慎起见,老人眼疾手快地用刀尖沿着血管削下那片被蛊虫吸附的窄窄的血管壁,将虫子往一旁的器皿里一放,他立马就着手缝合工作。

因为削下一块血管,缝合处的血管会比正常血管更细一些,不过这个宽度不影响黎落活下去,只不过,恐怕这辈子她的手都会有缺陷了。

叶清欢调息好之后就躺在枝干上休息,自从黎落进去,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一阵痛楚的闷哼,声音消匿不久便又会闷闷地传来,一直持续到傍晚。

见老人出来,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扬了扬眉问道:“怎么样?好了?”

老人要去清理手上的血迹,见叶清欢这幅态度,不免觉得有趣:“她不是你的妻子吗?怎么你这般冷淡?”

叶清欢闻言皱了皱眉:“少废话。”

老人精力消耗过多,没力气跟他斗,便道:“失血过多,先用药吊了她一口气,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叶清欢正要走,他又说:对了,她一时半会醒不了了,会昏迷个几天,先养养血再说吧。”

只是没想到这一养就养了七天。

七天了,黎落还没醒。

这几天叶清欢日日被喂下形形色色的药丸,这些千奇百怪的药效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叶清欢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老人只有这一间屋子,空间也不似这棵双生树外表那么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占据了大半地方。

黎落因为昏迷躺在床上,老人挤一挤还可以在床边上睡,一息尚存的叶清欢就被老人弄到了地上的一角去。

这棵中空的大树并没有死,树干里运输着供给用的水分,潮湿的味道令屋里多了一股阴冷之气。

每每到晚上,对叶清欢都是一种变本加厉的折磨。

白天的时候老人会外出搜罗食物,干柴,和一些他需要的药材,更多的时候他是趴在桌子前捣鼓那些新奇的药物,这个时候叶清欢就能被他拖到床上稍微休息一会儿。

黎落左腕上还缠着纱布,安静地贴放在身侧。

叶清欢蜷缩在她身边忍受着体内犹如刀割一般的强烈痛感,忍不住痛苦地闷哼出声。

他颤抖地伸手掐住黎落的下巴,脑袋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错乱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栗:“黎落……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嗯……”内脏突然一阵爆裂一般的绞痛,叶清欢一时承受不住,一口咬在了黎落肩膀上,血腥的味道霎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知道他咬的这一口有多重,怕是要留疤了吧。

老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叶清欢已经晕了过去,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按在黎落的肩头,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老人把采来的药草放在桌子边,然后走过去拿开叶清欢的手看了一眼,他觉得挺有意思的:“晕过去了还不忘给她止血,你咬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嘴下留情啊?”

说着,他把叶清欢拉到一边,简单给黎落处理了下伤口,就去做饭了。

叶清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完全黑透了,老人做饭做得早,给他留的饭早就凉了。

他看见老人伏在桌子前捧着个药砵研磨着什么。

老人见他醒了,朝他旁边的碗扬了下头示意:“把饭吃了,待会儿试试老夫新研制的药。”

叶清欢俯身过去把碗拿到手里,对于他做的饭,他一向不抱任何希望。

低头一看,果然,一塌糊涂。

没了吃东西的欲望,叶清欢又回到了黎落身边,拨开她的领子看了看她的肩,问着:“她怎么还不醒?到底要昏迷到什么时候?”

老人的医术不必担心,肩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叶清欢这才放心地躺了下去,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这床上铺的是一层干草,再用一床被子把刺挠的草叶隔开,就这样简陋的床,他也难得才能爬上一次。

老人敷衍了一声:“快了。”

他把研好的药粉倒了出来,用纸包好,确定今天的药粉都收拾干净了,才站了起来。

叶清欢皱着眉看向他,脸色青白:“你不会为了让我继续替你试药,故意让她醒不过来吧?”

“老夫还不至于做那等下作的事,”看见叶清欢并没有动那碗饭,老人自己端来吃掉了。

叶清欢最不信的就是他的为人,冷哼道:“当初是谁趁解蛊之际给她下毒,握住她的命脉来威胁我?”

老人一听乐了,咽下嘴里的饭,调侃道:“她真不是你夫人吗?还是说,你暗地里心仪人家?”

叶清欢的脸唰地由青白转为铁青。

眼见差不多了,老人扒完最后一口饭:“好了好了,老夫不说了,明日一早你就能看到一个鲜活的她了,不过,老夫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她的左手还得休养个半年几载,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灵活使用,而且她这一辈子左手都使不上大力气了。”

叶清欢听得不耐烦:“知道了。”

老人放下碗筷,从药葫芦里倒出一粒黑红色的药丸,递给叶清欢:“把药吃了。”

这颗是他白天研制的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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