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啊。”付妈妈可不讲究这些,大大咧咧道:“那我这便带秦公子去。”

“这……”于是秦韫谦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看我着脑子,都忘了!秦公子想是能找见地方的。”付妈妈瞧着秦韫谦别扭的神色才算是反应过来,横竖秦韫谦有一半算是在相府长大的,她便也未多想,“那您自便,老婆子这便去忙别的了。”

秦韫谦微颔首:“有劳付妈妈了。”

相府后院有一个极小的花园,因着挨着林诗懿的院子近,这一世她离家前总是亲自打理;里面栽满了可入食疗的花草,全是用来给林怀济调补身子的。

秦韫谦还可以清晰的回忆起去年这个时节,林诗懿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绑着袖管在这里打理花草的样子。

入夏的月季开得正旺,林诗懿躬身采下几枚花苞放进身旁婢女拎着的小竹篮里。

一片玫红里托着那一点鹅黄色,“人比花娇”大抵便是如此了。

“《本草纲目》有载,月季花汤可解疮疖肿毒,也可减缓创伤性肿痛的症状,父亲昨日上朝赶得急,被门槛绊倒撞伤了胳膊,有了这新鲜待放的月季,再加上咱们清早采集的露水,我一会便去熬一碗月季花汤送予父亲服下,不日便能痊愈。”

林诗懿仔细与身旁的丫头合计着,未曾注意到不远处正款步走来的秦韫谦。

她说着说着话抬起袖管随意地拭了拭额头一抹香汗,却不知竟在旁人眼里美得可以印进画里。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此刻,秦韫谦正踩着脚下那条鹅卵石小径慢慢悠悠地走着。

这条鹅卵石的小径也是林诗懿命人打造的。

小径上的石头都是她亲自仔细甄选出来的,挑的都是那最圆润光滑的石头;找来了隗都城里手艺最好的工匠经手,她日日都亲自盯着。

每日晚饭后只要林怀济得闲,她都要搀着父亲脱掉鞋袜来这小径上散步消食儿。

秦韫谦记得自己在一旁瞧着眼前的父女俩。

林怀济由林诗懿搀着,疼得直咧嘴;林诗懿则在一旁笑着安慰道:“民间老话儿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爹爹就权当是为了女儿,再忍忍罢。”

他现在还觉得这小院儿的风中逸着林诗懿的笑。

像一枚小小的石子投入水中,溅起层层的涟漪。那涟漪虽不壮阔,但就那星星点点的波动,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人每每回忆起过往,都真实得仿似一场虚妄。

秦韫谦阖眸站在小径上,和着难得的清风陷入重重回忆,而身边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

“谁?”他睁眼四顾,谨慎地问道。

啜泣的声音立马被一阵草木的窸窣声盖过,他循声望去,但见乔木树冠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弱小的身影对他福身行礼,“给秦公子请安。”

“雪信?”秦韫谦低头瞧清了来人,“你怎么在这里?”

雪信还是低低的勾着头,声音里还隐隐带着些哭腔,“小姐出阁后,我得了付妈妈的吩咐,每日都要来打理这片小院的。”

“既是府里分予你的活计,用心担待着便是。”秦韫谦柔声安慰道:“为何要独自一人在此处抹泪?可是触景生情,想起你家小姐了?”

见雪信垂首不言,只是用手背在脸上轻轻地抹泪,秦韫谦将手伸进袖管里,想要摸出一方帕子给雪信,摸索了半天方才想起,自己随身那方帕子刚才已经交给了林怀济。

“是因着刚才那块玉佩?”秦韫谦接着问道:“可是摔坏了哪里?我瞧着那玉成色普通,你若喜欢,我下次到府上时,寻一块更好的给你。”

“不!”雪信听到“玉佩”两个字猛然抬头,连声音也响了许多,可对上秦韫谦关切的眼神时,又怯懦懦地将头垂了下去,低声道:“不,不用了……”

秦韫谦又盯着雪信瞧了片刻,温和道:“那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儿,韫谦便少陪了。”

“秦公子!”

秦韫谦走出去了好远才听见背后又响起雪信的声音,伴随着浓重的哭腔,喑哑而破碎。

他再回头时,看见雪信直接跪倒在了那一片鹅卵石上,泪水氲湿了前襟。

“求求你!能不能带我去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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