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齐钺的回答也算不出林诗懿所料,她并不恼,只轻轻把手中那块棒子面饼放在杯沿儿上,“你们今天都够辛苦了,回去歇吧。”
近卫们挨个抬头看了眼一身怒气、脸色难看的齐钺,见大将军不言不语地默认了,才排着队退了出去。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见人都退下了齐钺才开口道:“我下午说过了,战争,自有我等兜鍪披甲之人担待,我们食朝廷俸禄,保一方安宁,死生都是本分,你一个大夫不呆着瞧病……你知道丹城是什么地方吗!”
“齐钺。”林诗懿轻叹一声,“白天是我错怪你了,我可以向你道歉。但目下人都走光了,你还演给谁看?”
“你瞧清楚了。”林诗懿起身直视齐钺的双眼,“我是林诗懿,不是雪信,也不是个戏子。”
“雪信?”齐钺剑眉紧蹙,“你在说什么?还是你知道什么?”
林诗懿矮身落座,再抬眸望向齐钺时眸似含刃,“你又知道什么?”
倾山之战前夕,齐钺明知酒里有毒,却还是饮了。
而就齐钺返回隗都后林诗懿在脉象中把出的余毒含量来看,齐钺显然知道酒里混进的是布吉娜之毒,也显然知道茶可解毒。
两世的时间线被打乱,重要事件发生的时间不断被提前,齐钺时常话里有话,直到给出那句让她不得不北上的理由。
林诗懿狐疑至今,却不得其法。
一直到刚才——
“刚才卫达明明说已经半年没有得到北夷领地传来像样的战报,你如何得知北夷内部叛乱已起?丹城已是数月杳无音讯,你又如何得知他们送了粮草和物质回草原救急?”
齐钺盯着林诗懿说完每一个字,终于嘴角微扬,面露苦笑,“我若说是我猜的,你信吗?”
“那我请问大将军——”林诗懿轻靠椅背,“您是如何能把北夷人袭营的时间都猜得这般准,这样的好本事,可否也教教妾身?”
“懿儿,有些事我无法向你言明……”齐钺突然俯身向前以手撑着椅边小案,整个将林诗懿圈在座椅内的小小空间之内,“丹城的情况你不清楚,就相信我这一次行吗?别去。”
“齐钺,若要谈情分,战场之上,数万人的性命面前,未免矫情,这点你该比我更清楚。更何况,你我之间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林诗懿被齐钺高大挺拔的身影罩了个严实,她面上镇定,心里还是不免些许的慌乱。
毕竟两世了,这是齐钺第三次与她靠得这样近。
她指尖轻点齐钺的肩胛,将人推开,“若要谈义理,国难当前,匹夫有责。你是瞧不起大夫,还是瞧不起林诗懿一届女流?”
齐钺起身,低头看了眼因为刚才的动作又再渗出新血的左肩,新换的里衣又已经染红了小片。
“离我近些就教你害怕成这样吗?”他就这样垂着首,将脸埋进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你那样玲珑细密的心思,竟没瞧出我方才的话并未说完?”
温柔沉静如林诗懿这般的人,前世就没有过鲁莽的性子,现下有了两世沉淀,便更不可能轻易为人三言两语所激怒。
齐钺的话,只会提醒她更仔细的思考之前的每一个字。
齐钺又冷静了片刻,才接着道:“毒米粮仓自然事关重大,我父亲和五万裴城冤魂都不该枉死;可是死者已矣,他们合该为丹城里还活着的八万人让道。”
此话不假。
无论那一仓子毒米如何的重要,齐钺还是下了放火烧仓的军令,且并未急于追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的张品殊。
卫达虽得咎,但罪名是不从军令,也并不是错放要犯的名头。
齐钺首要关心的事便是北夷人最后到底带走了多少毒米,起先林诗懿以为齐钺是故意放出部分存粮给北夷人带走,之后追回便还可以继续查询当年的真相。
所以他并没有很在意张品殊的动向。
可眼下看来,齐钺只说要召回一个荆望打探消息,闭口不谈关于夺回毒米的任何打算。
可一个荆望又能改变什么?
那抢走的不过两成白米,待他一个月后重返北境,说不准早已经进了谁的肚子。
即便聪颖敏锐如林诗懿也是不解,齐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丹城水美物丰,北夷人选择那里为最后的据点要与我打持久战,是因为丹城不止可以保障他们自己军队的用度,甚至还有余力支援后方。”
齐钺蹙眉轻叹,好像拿塑像一般陷入沉思的林诗懿毫无办法似的摇了摇头,细细地解释。
“地要人种,布要人织,这是丹城八万人可以活下去的前提。可是内乱显然已经打乱了北夷人原定的步调,他们的粮食不够了。”
齐钺本已准备好了部分糙米粗粮,可以让北夷人与八万丹城百姓坚持道秋收,本来只待绞杀部分北夷轻骑以后便会想办法将粮食放出,让北夷人不起疑心地将粮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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