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华容走后,时辰已近酉时了。

今日早起天空就阴沉沉的,不见一丝日光,到现在竟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小雨来。

李承策用完晚膳,拿了一本书坐在临窗的木榻上看起来。

殿外更漏过了二更,李承策合上手里的书册,正要叫人进来伺候他安歇,忽然有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进了殿,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东宫非但有明面上的侍卫,李承策还暗中组建了一支影卫,只听他一人的号令行事。

眼前这人便是影卫的副队长,姓燕名扬。自让孟瑶到前殿来当差,李承策就遣了他暗中监视孟瑶,每日晚间过来禀报孟瑶一日所见的人和所做的事。

今日也一样。

“......自上午离开,她先在夹道帮魏长史捡拾掉落的奏本,去厨房拿了自己和同屋之人的午膳。回屋之后用过午膳便上床午歇。午歇起来开始做针线活。是给她同屋之人的荷包。用完晚膳,邀了隔壁屋几个不当值的宫婢一起玩牌。现在已经安歇下了。”

燕扬做事还是很细致的。细致到什么程度呢?连孟瑶在厨房同钱哥说了什么话,午膳吃的什么菜,给小茶的荷包上面绣的是什么图案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承策。

不过听起来都是很普通的日常,并没有半点异常的地方。

李承策拧着眉头沉吟了一会,挥手让燕扬退下。

燕扬轻声的应了一声是。如来时一般,转过身悄无声息的走了。

窗外的雨下的好像较刚刚大了一些。头顶的琉璃瓦上,窗前的芭蕉叶上,滴滴答答的全是雨声。

旁边雕刻着万字锦地的楠木窗子开了半扇,有潮湿微凉的水汽随风飘进了屋里。

李承策的眉头依然微微的拧着。

上午他叫魏俊贤过来说袁望贪墨之事时并没有避忌孟瑶,原以为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给信王,但目前来看,她并没有这样做。

而且按照这段时间她的表现来看,竟没有一点像是信王的细作。

到底是她太会隐藏,还是她确实只是个普通的人?

李承策发现自己竟然都有些看不清楚孟瑶了。

不过没有关系,再狡猾的狐狸终归都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来的那一天。

但直等到袁望被他以贪墨之名下狱,蔡弘和走马上任户部尚书的那天,孟瑶都没有半点异常的地方,更不说将这消息传递出去给信王知道了。

这不免让李承策越发的怀疑起她的身份来。

与此同时,天气也渐渐的转凉起来。几场雨过后,秋意已浓。

约莫是晨起出殿门的时候一阵冷风裹挟着冰凉的雨水迎面袭来的缘故,李承策下午时分就觉得有些鼻塞头晕起来。

叫了王医正前来看视,说是着了凉。开了药方,也亲自去太医院抓了药煎好,但是捧过来的时候李承策却不肯喝。

“你们医家常说是药三分毒。既然只是着凉而已,何须喝药?过几日自然会好。”

这理由表面上听起来确实无懈可击。而且他现在一张俊脸肃着,看起来很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大义凛然的模样。

然而孟瑶却只想笑。

在李承策身边当差的这些日子她早就和这里的一众内监混熟了,也就知道了好些小道的八卦消息。

譬如说,就有一名内监曾告诉过她,殿下虽然很厉害,什么都会,但有一样,他怕苦。所以每逢他生病的时候,太医院就会很慌。

因为药哪里有不苦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苦,那味儿也难闻,李承策是不肯喝的。

所以为了能让李承策喝个药,太医院得费多少心思啊。像王医正,明明现年才五十多岁的年纪,但头发却全都白了,说不定就是为了如何让殿下乖乖喝药给愁白的。

孟瑶那时候听了这话还不相信。

李承策这个人吧,毫不夸张的说,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很清贵雍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怎么还会跟个孩子一样因为怕苦就不敢喝药啊。

但是现在孟瑶信了。

不但会因为怕苦不肯喝药,还会找个冠冕堂皇,叫人无法辩驳的理由。

孟瑶就看到王医正的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能不皱吗?摊上这么个任性的殿下,谁都得皱啊。

好在王医正想了一想,觉得这风寒确实算不上大病,倒也不必为了让李承策喝药费尽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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