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临近夏末时江怀越又接到了京城的来信。他思忖再三后告诉相思说,得离开南京了。

“有要紧的事发生了?”相思失望地问道。

“有些事情,内阁争议颇多我得回去看看。”他并没有说得很明白。朝中的事情往往是不对她讲的。相思也知道他不便明说只得收拾起行囊,第二天与宿昕道别一场,又启程返回。

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已经不怎么炎热了江怀越把相思送回家之后,很快就去了宫中。那天晚上,她等到很晚才见江怀越回来不免担忧起来。

“大人真的没事吗?”

他用凉水洗着脸道:“建州女真有异动,朝中意见纷纭现在总算是定下先锋将军了。”

相思惊呼:“不会是你吧?!”

“不是。”江怀越望向她眼里含着温情,“也不能每次都让我去啊,又不是真的找不到人了。”

相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江怀越虽然不用去前线但因为军情多变此后一段时间他又开始早出晚归。有的时候轮到值守,偌大的院里就只有她一人居住了。

在他回来的时候,相思不免抱怨了几句。江怀越静静坐在床沿上,听她讲完了,才道:“等忙过这一阵子,应该会好些。”

她心里想:那要是事情没完没了呢?

嘴上却没说,只是趴在了雕花琢凤的床栏上,望着斜侧的屏风。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觉得孤单了吗?”

相思摇了摇头。

江怀越想再问下去,却又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于是躺在了她身边,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相思回过头看看,忍不住道:“你也不哄哄我?”

他看了她一会儿,慢慢道:“我不会哄人。”

“那也别躺着不说话啊。”相思有点生气,打了他一下。

江怀越侧过身,还是抓住她的手,道:“可是你如果觉得孤单了,我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

“没有。”她慢慢躺在了他身旁,“只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想着你在宫里做什么,晚上在值房什么时候才睡觉,会不会折腾到很晚还在看奏章……”

他把相思搂进了怀里。“那还不是孤单吗?”

“我才不孤单。”她认真地道,“我又不是离了你就活得没意思,就算你在家,不还是我主动说得多?”

江怀越笑了笑:“我要是话多,你一定会觉得不正常了。”

“你明白就好!”她扳扳他的下颌,警告道,“只不过你可得记住,不准拿公事当借口,在外面应酬不回来!”

他着实无奈:“……你是不是小心过头了?这还需要提醒?”

相思却道:“你不要忘记,当初是在哪里认识的我!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没说,是给你留面子了!”

江怀越更是一头雾水。

她哼笑着点点他的心口:“大人,你要是真的清清白白,还会去淡粉楼喝酒?”

江怀越脸红了。“……那是不得不去的应酬罢了!又不是我自己设宴。”

“那邹大人为什么非要把宴席放在淡粉楼,而不是其他普通酒楼?或者干脆在家里设宴也行啊!可见他知道你喜欢………”

她的质问还没完,嘴唇已经被封住了。

于是只剩无声地笑,以及他作为惩戒的猛烈亲吻。

再过两天是中元节,相思早早准备好了祭奠亲人的东西,又在江怀越上朝前提醒他,别忘了回来。

“知道了。”他顾自穿戴整齐后,出门去了。

那天晚上他没回来,派人传口信说是要和内阁大臣们商议军情。

相思看看满桌饭菜,点点头。

第二天她等到傍晚,又有人来说,西厂那边逮捕了重要犯人,硬抗了一天到现在才算有点开口的迹象,督公还得晚一点再回。

相思自己吃了晚饭,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回,只好自己睡觉了。半夜里迷迷糊糊感到有人进门,她半睁着眼睛道:“明天你还有事吗?”

“怎么了?”他轻轻脱了衣袍,来到床前。

“不是中元节吗?”

“哦,可是那个犯人供出了重要人物,我天亮就要出城去抓捕。”他顿了顿,又道,“我尽量赶回来。睡吧。”

相思听他这样说,才继续睡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江怀越就走了。

她朦胧中听到关门的声音,有点难过。

因为犯人供出的同伙涉及河北高官,江怀越带领手下风驰电掣出了京城,直接赶到对方家中,将其当场捉拿,押解回京。

谁知才把此人关进牢狱,有朝臣听闻此事,义愤填膺地去首辅鲁正宽那里告状,说江怀越屈打成招,被抓捕之人向来清廉,怎么可能贪赃枉法?

鲁正宽当即赶往西厂,让江怀越拿出确凿的证据。先前招供的人一看来了救星,自然开始翻脸不认账。一时之间气氛焦灼,双方僵持不下。

好在姚康等人在天黑前,终于在那官员的家宅里找到了收藏大量财物的密室,赶紧将消息递交了上来。鲁正宽看到证据之后,才不得不相信,众人眼里那个清贫正直的官员背地里居然如此贪婪。

等到鲁正宽走后,江怀越又盯着手下审讯,待等被抓的官员终于认罪,旁人提醒他可以先去休息片刻时,他才忽然想起来,先前相思交待的话语。

推开窗子一看,已经月上中天。

“你们将口供记好。”江怀越匆匆交待完毕,换下曳撒,骑马往家里赶去。

原本就安静的江府在入夜之后更是悄寂无声。他快步入内,向提着灯笼照明的仆人询问相思今日做了些什么,仆人道:“夫人忙碌了半天,祭奠自己的亲人,还有替您的亲人也烧了纸钱。晚上还由丫鬟陪着一起出去放了河灯……她还在厨房待了很久,做了不少菜,不过您没有回来,她都赏给我们吃了。”

江怀越脚步顿了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回到正院时,屋子里已经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亮。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推门,居然发现房门被从里面上闩了。

仆人见他推了好几下门都没推开,自告奋勇地道:“要不要喊一声,也许夫人睡着了,不知道您今晚要回来。”

“……不用了。”

江怀越心里明白,她要是真的等着他回来,怎么可能把房门给上了闩?

从成亲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次,也是他始料未及的,被相思给反锁关到屋子外面。

偏偏身边还有仆人,这使得江怀越更觉颜面无存。为了保持尊严,他沉着脸,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走下台阶,吩咐道:“我今日出了京城,路途劳顿,你叫人去准备热水,我沐浴完就不打搅夫人休息了……还有,给我先去书房把床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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