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社会实践结束,距离九月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李经纬因为还要做家教,因此还是没有回家。

当他坐上公交车去做家教的时候,李经纬心里的感受是这样的:“为了一小时二十五块钱,签定了一份合同,要坐上三四十分钟的公交车,还要走上五六分钟的路程,摸索到了要找的门牌号码,敲开了一家三口的大门。一个小男孩轻轻的叫了我一声,我叫了别人十几年,并且现在仍然叫着的那两个字——老师。”

当李经纬做完家教坐着公交车回来学校的路上,有些许疲惫的他心里是这样一种感受:“蝼蚁一般的纤夫,坚定你的步伐,必须从早到晚。袅娜聘婷的姑娘,笑你汗流浃背而满身酸臭。逆风的航船沉重笨拙,折磨着心灵的是遥远的信仰。船上的笑容是那河里被激荡起的浪花,纤夫的倔强磨砺着岸边每一块尖锐的石头。每一次欢呼都是一次短暂的停泊,纤夫总是在最休闲的时候喝着最浓烈的伏特加。这蝼蚁一般的纤夫,就如同一位诗人,诗人也总是把最抒情的句子放到最后,放到最后。”

晚上,宿舍里显得很安静,李经纬心里的孤独之情往往如此强烈:“时间一去不复回,青春转瞬间消失殆尽。我站在意气风发的年华,眺望着伴我走过的孤独,一切仿似轻舟已过万重山。当喧嚣的世界使我不再平静,我与你便形同陌路而南辕北辙。也许离别是悄悄再奔前程的鼓励,多年以后我再来诠释你辉煌的曾经。而我依然只有孤独,生命最终都会走向未来的开始。”

键盘的声音清脆响亮,每当敲到忘我境界,李经纬又有一丝丝的平静和喜悦,这时候的他便悠然自得便为自己写诗:“诗人习惯了在深夜里写诗,诗人已近视。他总是习惯右手戴上眼镜,左手摊开稿纸。诗人习惯了在深夜里写诗并且写个不止,他不需要太明亮的灯光,也不需要过于华丽的书房。漆黑的夜色最能洞察明亮的心事,写诗的最好时机莫过于此时此刻。诗人习惯了在深夜里写诗,深夜的心是一把无所不能的钥匙,它能打开宇宙万物的心门。放飞的思想,一夜之间便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张方格纸。”

没有回家的日子,李经纬时常念家,特别是怀念他小时候的那座落后的小山村:“群山连绵起伏,炊烟从半山腰袅袅升起,老鹰时来觅食,母鸡把小鸡压进下半身的羽毛里。一位村姑,用二两豆子换取了半斤豆腐。后来我到了镇上念书,先生告诉我,那叫物物交换。所有新鲜事物的名称都能与时俱进,只是那枚铁钉,‘洋钉’‘洋钉’仍是改不了口!”

上午一个人的时候,李经纬时常会骑着他的自行车到银河公园去转悠,当他看到那些游人欢笑,那些花儿娇俏,他就想为此写一篇抒情的小文章:“带上一颗诗人的心,独自去流浪。在我所到过的每一个有鱼儿畅游的地方,我都会惬意地为每一条鱼写下一首诗。当时我的旁边走过来一对恋人,这对恋人的脚步就像游荡的鱼儿一样快乐轻盈。带上一本诗集,独自去流浪。在我所到过的每一个有花儿开放的地方,我都会笑着为每一朵花写下一首诗。当时走过我身旁的这一对恋人手拉着手,这对恋人彼此的笑脸就像绽放的花儿一样。带上纸和笔,独自去流浪。在我所到过的每一个有鸟儿歌唱的地方,我都会哼着歌儿为每一只鸟儿写下一首诗。当时我旁边的一对恋人正在喃喃细语,幸福就像枝头的鸟儿亮起嗓子在歌唱。背上简单的行囊,独自去流浪。在我所到过的每一个充满愉悦的地方,我都会乐意地为每一张笑脸写下一首诗。当时我旁边的这对恋人正享受着人间最美好的时光,我看见一对天使悄悄地飞向他们所向往的天堂。”

下午的时间又热又漫长,李经纬则是呆在宿舍里吹着风扇,慢条斯理地敲出了一篇微型小说《你算个啥》,并把它发到了自己的QQ空间上。

“二十年喽,二十年喽!”老刘一边放下背后的行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后感叹道:“奔波了上千公里,真是够累的!”

老刘已经是年过花甲的人了,两鬓斑白,脸上爬满了皱纹。他硕大的双手粗糙而黑,背微微有点驼,上身穿着一件没了口袋的蓝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旧西裤,短短的裤脚露出一双色彩斑驳的旧皮鞋。

老刘这次千里迢迢地从家乡赶到城里来,为的是要和他已二十年没见的儿子见上一面。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他的儿子刘国柱刚满十七岁,因埋怨老刘不供他读高中而赌气跑到了深圳城里。

那时候的深圳正处在改革开放初期,到处都在起房子。

第一年,刘国柱跟着他堂叔刘水发在一家建筑工地上做搬运工。

第二年,刘国柱做起了搅拌水泥浆的小工,不怕雨淋不怕日晒。

第三年,刘国柱做起了专门砌筑外墙的大工,不怕苦来不怕累。

第四年,刘国柱干起了室内涂抹内墙的泥水工,不嫌脏来不嫌灰。

第五年,刘国柱干起了室内水电装修,不嫌胶水臭来胶布黏稠。

第六年,刘国柱看准了时机,用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三四万块钱,同时加上从堂叔和其他老乡那里借来的两三万块钱,购置了一套简陋的建房子设备,为当地居民建筑小楼房,做起了小小的包工头。

第八年年底,刘国柱便还清了借款,并且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十年过去,刘国柱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个大包工头,承建的房子越来越多,他赚得盘满钵满。

第十三年,刘国柱不仅买了一辆豪华小轿车,还自己买地建了一幢花园式别墅。

十五年过去,刘国柱已经是一位享誉一方的大老板了,他过得比百万富翁还要快活。

柱老板就是一位百万富翁,每当他的老乡说起他时,总是这样夸他。但是,刘国柱为着二十年前的那口怨气,他一直没有回过老家麻子村,也没给老家打过一个电话,更是没给老家寄过一分钱。而老刘一家呢,则年年盼他望他能够回来过年,哪怕回来一次也好,可年年盼,年年就是不见他回来。久而久之,老刘也就失望了,全家人也慢慢地习惯了。老刘心想,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儿子吧。

村里人一直传言,老刘他的儿子住在深圳城一个富人区里。可是,老刘从来没有到他儿子那里去过,也没有向他儿子要过任何东西。

现如今,老刘老了,他的老伴也老了,尽管刘国柱的三个弟弟和四个妹妹都已长大,并且参加了工作,然而他们都是因为学历低,工作和工资都不理想,只能各顾各。

老刘年轻的时候,一般会在农闲时到市里打一下散工,赚取一些学杂费和生活费,而到了农忙时就只能呆在家里,帮忙打点家里的农田和庄稼。

可如今,老刘真的老了,无论农闲还是农忙他都是呆在家里。老刘家有祖传下来的十多亩薄田,他起早贪黑地干,吃的不愁,愁的是他老伴老来多病,前年年底被查出得了肝炎,住院一年来已经把家里的一丁点积蓄给花了个精光,七个儿女的工资也全都垫进去了,从亲朋好友处凑借的两万块钱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迫于无奈,老刘只能忍着头皮,半夜三更便悄悄地坐上了南下的火车,他马不停蹄地往深圳赶,他要找他的百万富翁柱儿要点钱,回来治好他老伴的肝病。

刘水发是老刘在深圳城里最要好的老乡,老刘到来的那天,刘水发热情地接待了老刘。刘水发一直都是做砌砖工人,从来没转过行,他就住在现在工作的建筑工地上。那年他带着刘国柱到工地上搬砖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想到刘国柱这小子竟然能够成为大老板,他从来都没想到,刘国柱竟然二十年没有回去看望过生他养他的父母,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刘国柱居然连一分钱都不往家里寄。

记得刘国柱刚到深圳的时候,“水叔水叔”叫得最多的就是他刘水发。后来刘国柱发迹住进了别墅,刘水发还去看了他三四次,每次他都把老刘的邮政账号塞给国柱,希望并且叫他给家里寄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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