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惦记着事,林夏禾第二天醒来得特别早,天色还是黑着的,月朗星稀,明儿又是一个大晴天。
林夏禾捏着鼻子去自家的茅坑里掏了两桶粪,颤颤巍巍地挑着往林文丽家去了。
她想过了,平白无故去找林文丽闹,肯定是吃力不讨好,自己手上没有她陷害自己的证据,奈何她不得。
但今天是县报社的记者来采访的日子,以林文丽爱面子的性子,肯定的容不得出半点差错的,要想讨债,也只有趁今天这个机会了。
林夏禾果然没有猜错,为了尽快把她打发走,林文丽忍气吞声地两百七十块钱给了她。
林夏禾“啪啪”地甩了一下到手的钞票,这个时候钞票的最大面值是十块钱,也就是所谓大团结,两百七十块足足有厚厚的一大沓了,甩起来的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把钱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收好,林夏禾晃晃悠悠地挑着粪桶离开了,臭是真的很臭啊,不过农民不都是靠这个种地吃饭的嘛!
反正臭都臭了这么一回了,干脆挑着去了自家的菜地一趟,给施施肥,顺便侍弄一下菜地,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还得靠着这些蔬菜过日子呢!
林文丽气得把牙龈都咬出了血,还得抓紧时间去挖了土回来把院子里臭气熏天的地填上。
这家里一个两个,都是不靠谱的,什么都指望不上,这点活儿还得她自己亲自来干。
林文丽气愤地用铁锹铲土洒到地面上,再用脚用力地踩实。
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迷住了眼睛,抬手抹了一把,一道黑灰色的泥印便留在了脸上。
这时,林文丽听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村长陈大年整天给村民们开大会,那嗓门响亮得雄浑有力:“赵记者,到了,林文丽家就是这儿。”
什么?记者已经到了?怎么这么快?
林文丽顿时慌了神,她还穿着干活的旧衣裳,头发也还没来得及梳……
她扔下手里的铁锹就想往屋里跑,却被陈大年给叫住了:“文丽,快过来,县报社的赵记者同志到了。”
赵记者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确良连衣裙,乌黑油亮的头发编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脚上是一双秀气的坡跟皮凉鞋,整个人时髦又大气,气质跟这破旧的乡村小院落格格不入。
说话的声音也柔软甜美:“你就是林文丽吧,你好,我是县报社的记者,我姓赵。”
赵记者一边说一边打算朝林文丽伸出手,但在看见她沾满泥土的双手之后,伸到一半的手掌就十分自然地拐了个弯,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和笔:“方便带我去参观一下养兔子的地方吗?”
林文丽窘迫地在身后擦了擦双手:“可,可以,就在后院。”
这时赵记者皱了皱鼻子,抬起一只手用花手绢轻轻掩住了口鼻,随即一脚踩到刚刚撒到地上土还没有来得及踩实的地面上,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为了这次采访,林文丽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连要对记者说的话,也写了好几页的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了。
如今的场面虽然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背稿子,给记者介绍兔舍和她对将来发展的思路。
赵记者却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好了,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你过去那边,我给你拍张照片吧!”说着端着了挂在胸前的大块头照相机。
林文丽带领全村妇女养长毛兔的事迹,她是早就听说过的,不然也不会特地到村里来采访。
但来到现场,才知道现实跟她想象中相差太大了。
特别是走进这个破败的小院子以后。
亏之前那个陈村长还夸她家出了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是村里难得的体面人家呢!
谁知道竟然脏成这个样子,满院子都是烂泥,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她从进来开始就恶心到现在,要不是为了完成采访任务,早就不想待在这儿了。
兔舍也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整洁干净有规模,乱七八糟的后院里搭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棚子,里面又黑又乱,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赵记者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采访的心思,只求拍张照片完成任务就尽快离开。
林文丽有些窘迫:“记者同志,我能先去换套衣裳再拍照片吗?”
记者拍了照片可是要刊登在报纸上的,她还想着报纸出来之后要剪下来镶在镜框里挂到墙上呢,好看的衣裳也早就准备好了……
赵记者哪里还有那个耐心:“不用换了,这样就很好,体现了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本色。”
在赵记者的指点下,林文丽就穿着这么一身脏的不像样子的旧衣裳,蓬乱着头发,怀里抱着一只灰兔子,站在低矮的兔舍门口,表情僵硬地定格在相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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