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晒谷场除了她和她家男人铁柱在忙碌之外,还有村里的另外两家也在打豆子。

郑小娥的头上包着头巾,和她家铁柱一人手里拿着一把连栈,正很有节奏的,啪啪打着地上的黄豆。

隔段时间,还用叉子把黄豆苗翻一翻,方便打的更干净一点,也方便黄豆能更好的从豆荚里脱落。

冯氏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急吼吼的一把扯掉郑小娥手里的连栈,说:“都什么时候了,村里的绣娘都去找白瑞雪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打豆子?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平日里看你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竟是愚蠢的像头猪。”

对于婆婆的谩骂,郑小娥早就习惯了,也不至于多生气,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不想去。”只要想起白瑞雪“撬”了她的好事,她就觉得生气。

光是想起来那些事她都受不了,把自己气病了,更别提去给白瑞雪打工,成日里看她在自个眼前风光了。

郑小娥的心没那么大,她如今还做不到能像是以前那样,和白瑞雪友好相处。

可冯氏不管这些,一听她说不去,更着急了,急的一阵大吼:“你个败家娘们,我家铁柱真是瞎了眼,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不去是吧,那好,以后两孩子的束脩别找我们要,我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一说起孩子的事情,郑小娥就着急了。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哪里愿意孩子们也走自己的老路,一心想着要把孩子教育的出人头地。

所以在孩子们的身上,她格外舍得花钱。

现在听说婆婆要断了孩子们的束脩,那不是相当于断了孩子们的前程么。

她不乐意,坚决不同意。

“娘,您怎么说我都行,读书是孩子们唯一的出路,给先生准备的束脩是万万不能断的。”刚刚还一脸冷漠,硬着骨气的郑小娥,忽然就为孩子折了腰。

一旁的铁柱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不敢和自家的娘亲对着干,只小心翼翼的劝说了一句:“娘,小娥的身子才好了些,实在不适合去做绣活,不如还是算了吧。”

铁柱这个人比较笨拙,想了老半天,也才想出这样的一个理由而已。

毫无意外的,他才开口,就被自家娘亲呸了一口。

“你个耳根子软的,连自家的媳妇都管不住,真不知道随谁了。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她郑小娥要是不去找白瑞雪做绣品,以后就别想再从我这里要出一文钱来给孩子做束脩。家里的两个老爷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才能赚多少啊,哪里能够禁得起你这么挥霍。反正孩子们已经认识几个字了,指望他们考秀才也不可能,不如早日回来帮衬家里的好。”

家里向来是冯氏一个人说了算的,而且大家很清楚,冯氏的话一旦放出来,以后想要更改就难了。

这会儿铁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郑小娥则是急的,抓着冯氏的手苦苦哀求:“娘,不行啊,孩子们年纪还小,这会儿回家也干不了什么活。可是读书之后就不一样了。读了书,以后就可以更进一步,不用一辈子做苦力。别的不说,你看那白家的哥三,老大哪怕考不上进士,也是十里八乡受人尊敬的秀才公老二在镇上扒拉算盘珠子老三在市里做木工活,哪一个不得有学问才行。要是咱家孩子的学问做的好,以后也可以做这样轻松体面,赚钱又多的工作,到时候孩子还会好好的孝敬爷爷奶奶,咱们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郑小娥说的话都很实在,冯氏也没有那么刚强,拉着她的手,同样语重心长的说一句:“小娥,娘也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村妇。你说的道理,娘也懂。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了解,咱们一家想要供养两个读书的孩子,实在吃力的紧。看看你和铁柱,你们都有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别怪为娘的狠心,不顾及孩子们的前程,实在是咱家实际情况不允许咱们摆阔。没钱,咱们读不起书,你明白吗?”

冯氏要强了一辈子,哪怕郑小娥也是个要脸的人。

如今不仅当着众人的面吵架,还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惹得婆媳二人都是一阵动容。

其它两家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劝慰两句:“小娥,你有刺绣的手艺,和瑞雪的关系也不错,为啥不去挣这笔钱啊。是不是因为瑞雪叫你一声婶子,人家现在是和硕郡主了,你觉得拉不下这张脸。嗨,这有什么啊,以前白先生对瑞雪多凶,现在看见她都战战兢兢地,就差作揖叩头了。”

“小娥不要有负担,横竖都没有到手的实在银子重要。反正现在锦绣坊也成立了自己的绣坊,不收绣品了,不如就去瑞雪那里碰碰运气,没准还真成了。到时候,你家两个孩子一旦考上了秀才公,别忘了咱们这些老邻居就好。”

这些人几次三番的劝说,再有冯氏的威胁,原本打定主意不去找白瑞雪的郑小娥,也渐渐松动下来。

她犹豫着,和冯氏说:“娘,不如我晚上吃过饭就去找瑞雪。”

冯氏一见郑小娥答应,连忙笑呵呵的说道:“还什么晚上,现在就去,剩下的豆子娘来打,你就放心的去吧。”

郑小娥看着脸色变的飞快的婆婆,心里一阵苦笑。

看样子,这一趟她是必须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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