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临点头,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祖师殿里的一排排灵位,严肃庄重的气氛,让他如今都还记忆犹新。
“便是那场浩劫,让青城山损失惨重,亦使我们天机一脉人丁凋敝!”
听了王若歌的话,江小临有些奇怪,青城山惨遭浩劫致使门中损失惨重这说得通。可是他修行的春回峰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并没有天机峰这样的情况,做为四峰之一,竟然只有二十多人,遂道:
“静守师兄说当初妖魔用阴谋算计咋们,让门中护山大阵失去威力,从而进攻镇妖塔,想要释放其中的惊世大妖。为杀退妖魔,我们损失惨重,长辈十不存一,可是为何三清峰、春回峰、落霞峰而今人声鼎沸,独独我们天机峰人少呢?”
听着江小临如此发问,王若歌却是明白了,眼前的小师弟虽然是知晓青城在那场大战里胜得得艰难,却不知道天机一脉在那场浩劫里,是扮演这何等悲哀的角色。
天机峰的人本来都不愿再提起这件往事,不过因为王若歌喝了酒的缘故,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也没做何隐瞒,只听他娓娓絮道:
“四十多年前的一日,天下间的仙道门派都突然接到一封秘信,秘信中所言的内容,大概是东荒有一神藏出世,其中可能藏有长生之秘!
嘿嘿嘿……天下仙门之中,大限将至的人何其之多,所以,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众多门派倾巢而出,就连我们青城也不例外……平日荒凉人稀的东荒仙道中人齐聚!”
“可是我青城又与其它门派不同,因门内镇妖塔关押着数不尽的妖物,天机宫内的天机盘也需要有人守着,所以除却前代天机首座和座下关门弟子,也就是如今的天机师祖,跟随清微掌教和门内中坚力量前去东荒夺取神藏,其他人皆留在了门内!”
江小临听到此处,不由得想起静守师兄说的四十年前妖魔设计青城众人,设下惊天秘闻,再围攻青城镇妖塔之事,回道:“所以我们天机脉的长辈,都死在保卫宗门这一战?”
王若歌点头。
“是的,魔教伙同妖物围攻青城之前,使计引走了门内大部分修为高深的长辈,同其余诸脉的中坚高手,去往东荒夺取秘藏。之后又盗取了四象神禁的阵图让其崩溃,致使偌大的青城其余三脉只余下些修为不高或是刚刚入门的弟子,也就我们天机脉有余力前去镇妖塔支援。”
说道此处,王若歌和在祖师殿内给江小临讲起此事的静守一个模样,那么悲痛欲绝,都是那么的无奈……
或许所有天机脉的弟子都不愿提起这段往事,就是因为它太过于沉重!
印象中笑着闹着的师兄师弟,假作严肃的师傅师伯,和蔼慈祥的师叔师祖。这些以往在眼前的鲜活生命,可爱可敬的人,尽皆引动秘咒,燃烧血躯,寂灭神魂,爆发出一生最为璀璨的光芒之后,一个个的消失,一个个的陨落,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
想起那一刻,王若歌又一次拿起手中的酒壶狠狠的喝上了一口。
“若歌师兄……”江小临想要阻止,可刚出口,后面的话却怎么也不能说出来。
“死了,都死了。”
王若歌双眼发红,变得有些癫狂,双手抓住江小临的一双臂膀。
“那是我如今一闭眼,就能看到的一幕啊!”
“”小师弟!你说为什么会有妖呢?为什要争斗呢?为什么大家不能平平安安的呢?”
“师兄死了,师尊死了,苗淼也死了……”
“太多太多的同门背水一战,压榨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平日里的天之骄子,长辈先贤都因此力竭而亡。”
“在那一战里,道行越是高深,修为越是高强,越是死的最快!”
“魔教和妖物计划太过周详,而我们留守青城门中的人又太少……来的大妖太多……道法通玄的前辈长老,本来都是一人被几只、数十只妖物围攻。却又看着我们这些修为低下的弟子险象环生,只得引动最凶恶的禁术!”
“他们在前方浴血而战,而我们这些修为还未筑基的弟子,却被他们护在身后。”
惨笑着,王若歌好似问江小临,又好像问自己:
“你说可不可笑?最后,师祖们师尊们,竟是用精血换来力量驱动法宝,用寿命施展道术,只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早已心神皆寒,被吓破胆的入门弟子!”
像是回到了那一日,师祖一辈和师尊一辈,豁出性命,不求杀敌,只是用尽所有能运用的力量,护住身后最弱小的徒孙,想要为天机留下一丝丝的血脉。
他们这二十多个人如今还能活在世上,都是因有比他们更厉害、更天才的人,用身家性命引动禁术才换回来的。
仙道不是求长生吗?不是求逍遥吗?不是求超脱吗?
可为什么他们用拼尽性命换来的力量,就只为了守护几个没用的废物呢?
“他们越战越弱,身子越发的单薄,在哪尸山血海之中,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他们。可是他们还得笑着安慰我们些腿软麻木的徒子徒孙。
有时候我都会想,为何自己不在那一战里死了,也就不用这么……愧疚的活着了!”
王若歌低垂眼帘,把手缓缓伸开,那朵血红的海棠花,又被山风吹起,在空中盘旋一阵之后重重的落到地上。
“大战持续了很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又或许是七天,久到所有人都绝了活下去的念头。”
“掌教真人同众多门人回山了!”
“山门破碎,殿宇倾塌,尸骸遍地,每一寸土地都有还未干涸的血液残红。他们见到当初青城的惨状,见到那些丑陋无比的妖物,像是一只只发狂的狮子。”
“一些刚烈的门人出手便是禁术,掌门真人更是解封镇妖剑,集合整个青城仙山的地煞灵力施展出了天威。”
王若歌像是自嘲一般,轻声呢喃。
“赢了!妖魔退了,一切都结束了。”
江小临一直望着的王若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仰头再次狠狠的灌上了一口酒。
“天机一脉,也没了……”
“面对满目疮痍的宗门,其它各脉悲伤之余还能振作,恢复山门,清点损伤,而我们天机脉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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