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小临熟睡之后,静守独自一人又回到了天机宫。
宫中灯火阑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天机真人背对宫门,双眼注视着殿中玄妙无双的天机盘,背影却显得有些萧瑟。
“回禀师祖,弟子已把小师弟安置在了水月居。”
静守恭敬的说完,沉吟半响,索性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祖示下!天机不收录弟子已多年,为何师祖今日却是收下了小师弟?今后的天机,是否也能像诸脉……”
天机真人未曾听完,便伸出了手,打断了静守,把目光放到天机盘的光幕之后,那里,有一道若隐若无的门户。
“守儿啊,你清烨祖师当初定下天机峰不再收录弟子的时候,你在吗?”
静守顺着天机真人的目光落到光幕中的门户上,微微一愣,而后抱拳道:“清烨祖师坐死关前,弟子等都在身边。”
天机真人轻道:“那就对啦!你清烨祖师的法旨,我等依言照做就好。”
静守心里很乱,本以为天机师祖今日终于看破了往事,天机峰上,终于能迎些新人,可是到头来,还是一成不变……
“师祖您明明收下了小师弟呀!”
天机真人收回的目光落到静守的身上,答非所问道:“守儿,我还记得,小玄云抱你回青城的时候,你也和你小师弟一般大呢!”
静守自然记得,当他被玄云师尊抱回青城山的时候,也是在这天机殿,拜入了天机一脉,那时候的天机峰,不像现在暮气沉沉的模样,是那么的朝气蓬勃。
“弟子还记得,静守的名字,还是师祖您赐下的!”
天机真人点头,带着追忆。
“是啊!当初我见你一双眼睛有着灵气,知道你是个颇有些精灵古怪的孩子,有着一片赤子之心,对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所以给你定下个守字,旨在你守住哪一颗赤子之心。”
静守感激的说道:“师祖对弟子用心良苦,弟子这些年都明白。”
天机真人脸上有了笑意,却又叹了口气道:“可是你小师弟和你不一样,他的身上着有秘密,就连我也不知道,收他入门,对我们青城,到底是好是坏……”
“就是因为如此,师祖才让小师弟只能练气?”静守问道。
天机真人点头,带着些迷惘道:“如今青城正值多事之秋,前有多年前的变故,让我天机脉死的死伤的伤,只得苟延残喘到今日。后有镇妖塔遭受天罚受损,妖物出逃。可是你这小师弟出现的时间又太过巧合,郎朗青城山下,妖物本就避之不及,又怎会有蟾妖出没,更是能冲破四象神禁逃走……”
见祖师如此慎重,静守终于明白过来。
“既然如此,师祖又为何收下小师弟?为何不治好之后,送下山去?”
天机真人见有此一问,亦是叹道:“时也,命也,不是老夫不顾清烨师祖之命,硬要收下江小临。而是天机盘无端异动,老夫察觉,起卦推算后,所有结果皆指向这个江小临……”
“天机盘异动!”
静守大惊,天机盘异动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在青城以往的岁月里,天机盘异动过两次。而这两次,皆伴随了影响青城命运兴衰的人物出现。
天机盘第一次异动,便是太初道尊拜入青城,那是青城立派千年历史之中,最为闪耀的存在!
第二次,伴随着的,却是青城的伤痛,无数门人心底最不能回忆的一幕……
是生存还是毁灭,是崛起还是衰弱,天机盘上,牵扯着的,是这千年古派的前途命运……
天机真人望着无数神篆光幕包裹着的天机盘,带着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即便是掌教道尊也不知道。只因你是那孩子的授业师兄,他今后有何作为,同你密不可分,所有老夫这才告诉你,让你心里清楚,我们天机峰这回,可是收了一个不得了的弟子。”
“今后是洗尽铅华,成为太初师祖那样的传奇,还是坠入魔道,重演多年前的惨剧……”
说道此处,天机真人却是说不下去了。
静守有些不解,天机没落在前,天降刑罚于镇妖塔在后,四十多年前的惨剧依旧历历在目,既然如今天机盘再次异动,为何师祖未曾向其余诸脉泄露半点风声,反而暗自收徒?
“师祖在上,弟子不明白,此事既然有如此风险,为何不禀报掌教道尊决断,为何要一意孤行,收下小师弟呢?”
天机真人背对静守的脸上,在此刻竟然显得有些狰狞,早前仙风道骨的形象荡然无存,倒像是个凡人,抓着胸前的衣襟,手指的关节处泛起了青白色,魔与道在脑中天人交战。
他不甘心,天机盘第二次异动,让天机一脉凋零至此,其它诸脉虽然明面上不说,可他也知道,在暗地里,都指着他天机脊梁咒骂!
之前没有机会,可是而今有这偌大机缘摆在面前,重复天机荣光,报血海深仇,只得兵行险招,押宝在江小临的身上,博上一博。
良久之后,压下心魔,天机真人终于松下一口气,抓着衣襟的手缓缓松开,好似安慰静守,又好似安慰自己道:“仙与魔,旨在一念思量,你我又何必执迷,即已收入门墙,就是我天机一脉的传承,守儿,你小师弟今后的成长,老夫就全部托付给你,务必让他潜心向道,成为我青城之才!”
良久之后,又道:“若是他不成器,你便……你便……”
静守想到那个叫他师兄的孩子,又见祖师如此落魄,不忍天机真人再说下去,艰声回道:“弟子明白,日后定当好生督促小师弟,潜心向导,交其成才。可若在今后,小师弟对青城心存不轨,弟子必定毫不留情,清理门户……”
天机真人面向天机盘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在灯火里看不太清,缓缓点头道:“今后那孩子成长如何,就靠你这个师兄了。去吧!”
心里颇为复杂,有些心神不宁的静守囫囵的回了一句,便向殿外退去。正当快要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只听见身后声音再次响起。
“莫要忘记了今日的话!天机峰,禁不起震荡了……”
静守闻言,身子一僵,好一会儿过后,才抱拳回道:
“弟子,谨遵师祖法旨……”
天机师祖几时变成这般模样了?静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只记得四十多年前,师祖还未入全真,也未成首座,他老人家总是和蔼的,天机峰其乐融融,即便天机殿内,也多的是欢声笑语,然而到了今天,当初对弟子疼到骨子里的师祖,竟已凉薄如此了吗?
再次从天机殿前的石阶走下,脚步没有之前的欢快,反倒是步履阑珊。
静守失魂落魄,在无垠的星河下,黯淡的光里,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回到水月居,推开院门,站在海棠树下,看着正前方的屋子怔怔出神。
那里面,是他今日新得的小师弟,与他出于一门!
细细倾听,房内那安宁的呼吸,还依稀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小师弟……”
静守心里很乱,他不知道,到了明日,该如何去面对小临。
“莫要忘记今日的话……”
“天机峰禁不起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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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山上,早晨的雾气很重,在朝阳下,雾气化成露水,打湿了静守的衣服。他在院里站着、想着。
思绪了一夜,眼看晨曦的光渐渐要透出云海,终于是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小师弟,你会保护青城的!”
“对吗?”
晨光照耀大地,窗前羞答答的花儿,像是刚刚过门的新妇,在光里缓缓抬起头;院中一树的海棠花,随着风,落到了地上。
江小临入门至今已一月有余,水月居中的尹、王二位师兄还是不见丝毫踪迹,静守除去天机宫当执,其它的时间都会与江小临待在一起,二人相处颇为亲密,每日看云舒云卷悠闲自在。
“叩!叩!叩!”
静守在天机宫中当执完后,立刻赶回了水月居,敲响房门:“小师弟,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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