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滚一边去,你家闺女才几个月大,能懂个屁,今天该去我家吃了。”

“呸!你们几个真不要脸,早上出来时我都与公子说好了,难道你们是要截胡不成?”

紫发壮年走近几人,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说过不要再叫我公子了,我的名字和你们一样啊。”

“哈,白山公子,今天就去我家吧,咱们早上不是说好了吗?我家里那婆娘那手艺可是一绝啊,咱们再小酌两杯,或者也学学那些修魔者生片上几尾鲜鱼。”

“鱼有啥好吃的,你都没吃腻歪吗?只有外面人才当宝贝,今天家里杀鸡,去我那儿吃点热乎的吧,我家儿子可还盼着你去继续讲人族的故事哩。”

白山一边委婉推辞,一边向其中一人笑着说道:“原本早晨是说好了要去老哥你家叨扰一顿的,可是咱们这些日子的渔获一直都没人来结,甚至连那鱼商的影子都许久未见,这些啼骑现在是问也不问就把东西拉走了,还有定期狩猎魔物的时间也快到了,我须要去郡城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请恕我今日要失约啦。”

魁山死后,白山自然是不能再在魔将府内住下去,于是就搬进了渔民们的村落里,同时也成为了一名渔民。天山郡内捕鱼采冰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的来历,大家也都道听途说过他为这里的人做过许多好事,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多有照顾,白山刚刚搬来的时候,就有人去他的住所看望,发现他正在吃一些连他们都难以下咽的食物之时,才了解到这位魔将之子根本就不会做饭,不过这种情况倒也合情合理,于是乎与他厮混了二十来年的这些渔民们便自发接下了他的吃饭之虞,而他也没有拒绝。但当白山拿出自己的辛劳所得付饭钱的时候,每家人都说只不过一碗饭而已到不了哪去,说什么也不肯收他的钱,后来白山告诉每一个管过他吃饭的人家,一饭之恩永不相忘。可就算如此,想要管他饭吃的人也不在少数,以至于每每说到此事之时众人都会因为白山今天该去谁家吃饭而吵得不可开交。

魁山死后,天山郡便不再是魔将封地,辖内军务民政重归遥国都城划入魔冕治下,自然是要委派新的管理者赴任,但为此最大的变动是已故魔将的规矩到了新任郡守这里还要不要变?会不会变?

白山得到的答案是,已经变了。

新郡守到任尚未有一个月,魔将留下的所有规矩都已被推翻重来,天山郡这块不大不小的地方算是又经历了一次改天换地,门庭大变。

白山游走在郡城内浪费了不少时间,也没能寻到一个可以打听准确消息的人,他便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曾经的住所,以前的魔将府,现在的郡守官邸。

官邸的后院划出了好大一块地方,正在热火朝天的大兴土木,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在扩建,白山深知这与自己已再无干系,只是仍不免眉头深锁,表达不满。

这时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官邸大门中走出,那人是他熟识的主要负责收鱼的商人之一,白山立马赶了过去,将其拦住后道明来意,商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只是言语中多有不屑的告诉白山,账目已经结清,只是收钱的地方从湖边换到了这里,从今往后都是如此,至于本该属于渔民们的那一份儿,就要看郡守怎么去分了。

商人说完便绕开白山匆匆离去,而他站在官邸外怔怔失神了许久,他很清楚渔民们的所得甚微,以前也只不过是当场结清每一日的辛苦所得,一天算下来不会有几个钱,真正的大头是税金,那是与运送出去后的售价有关联的,商人们会在货物离开天山郡前向魔将府结清,那笔钱的数目可不是小数,魁山当年就很满意不然也不会任由白山去施展,他死后留下的钱财颇丰,白山也没有能力去支配便就留在了魔将府中由后来者继承,白山不奢望继任者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只希望新郡守到任后懂得把握分寸适可而止,不会贪得无厌,只是如今看来感觉有些不妙,白山已经有预感,很快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果然,没过几日,新任郡守便带着一众手下来到了湖边,好似魔冕巡狩一般对着正在冰面上劳作的渔民们指指点点,挥斥方遒,讲了许多漫无目的又无关痛痒的废话之后,才终于说到了大家所在意的重点,到了这里他却说的很快又短暂,说完之后便一拍屁股毫不拖泥带水的绝尘而去。

郡守离开后,冰面上没有爆发出骚乱和哗然,只是气氛变得压抑又吊诡,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直到在场的啼骑全部满载离开后,白山才在一片低垂的头颅中挺起腰来说道。

“我一定会为大家讨一个说法,在此之前请各位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停下手中的活儿,不然这些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很久以前我就是为了逃避这种人才会来到天山郡,没曾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跑到天边也逃不掉。”

渔民们纷纷挺直了身子,哈着浓白的雾气好言笑道:“白山公子的心意我们领了,你说的很久以前其实也没有多久,我们都是从更久远以前挺过来的,那时候我们挨的是醍醐灌顶风刀子,喝的是穿肠破肚冰坨子,中间又有魔将赏赐过的好日子,郡守大人虽然说是不再给我们发钱,可是他说要用发粮来补偿啊,你想想啊这地方什么也种不出来,粮食本来就贵,他发给我们要省多少事呢,所以您就别操心了。”

“是啊,有吃有喝就能过日子,我们早就习惯了,我们觉得应该不会是坏事,郡守大人好歹是个鬼武啊,他总不能连我们这点口粮也昧了去吧,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坏。”

白山听着接连不断的劝告,看向那条烟尘绝迹的路,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因为我很了解啊,那个人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他可以指着一包土说那就是粮,他只是要让所有人都不再有选择,不能有选择,任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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