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穿着昨晚洗完澡换上的卫衣和牛仔裤，戴着黑色口罩，没吃早饭便出了门。

迈巴赫他留在酒店没开，自己走到车站坐公交。

一开始时间太早路上还没什么人，他上车后一路辗转换乘，到后面人越来越多，快八点了才到达目的地。

陆承熠的目的地是中心医院，陆母住院的地方。

在楼下早餐店买了好消化的食物，陆承熠走进住院部大楼。陆母的病房已经换了地方，从他答应和林洛汀维持现在这段不正常关系的那天开始。

时间这么早，外婆却已做好饭从家里带过来了，隔着房门上的探视窗，陆承熠看见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佝偻着腰把保温盒里的食物往外拿。

病床上的女人身材瘦削，脸色苍白，两颊瘦得凹陷进去，微笑着伸手帮忙。

看得出她年轻时很美，就算一副病容也掩不去明媚的轮廓。

陆承熠心头微涩。他想，哪怕只是让外婆和妈妈好过一点，他做的选择就不算错。

他呼出口气轻轻推开门进去，屋里的两个女人看见他很惊喜，一口一个“承熠”亲热地喊着他。

放下买来的食物，陆承熠左右看了圈，“护工呢？”

外婆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小女娃守了你妈一晚，我让她吃早饭去了。”说完又问：“吃过早饭了吗？”

陆承熠：“吃过了。”

他闲不住地忙里忙外，又是扔垃圾又是打开水，陆母和外婆叫他坐会儿他也不听，等两人吃完饭还想去洗碗。

外婆摆摆手把他赶到一边，“行了，坐着跟你妈说会儿话。”端着碗出了病房。

“承熠，过来坐。”外婆离开后，陆母收了脸上的笑喊他。

陆承熠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从塑料袋里捡了颗苹果慢慢削着。

陆母看着他，她生的孩子她再清楚不过，这孩子心里压着事。

她叹了叹，“你老实告诉妈妈，升病房请护工的钱哪来的？”

“妈，你放心，我没做坏事，”陆承熠知道她担心什么，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我要去演戏了。”

“什么？”陆母呆愣地问。

红通通的苹果皮垂下老长一条，陆承熠语气平静地交代起近来做的事情，“前段时间有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找到我，说我条件很好，适合进娱乐圈，我了解情况后同意了。”

陆母仍呆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苹果削好，继续切成小块，陆承熠：“经纪人叫周淼，人不错，前几天带我去一个大导演的剧组试镜，就是那个拍《青春期》的导演，他选了我当男主。”

“那、那得谢谢人家啊。”陆母下意识说了一句。

陆承熠笑，将苹果递到母亲手里，“嗯，谢过了。”

陆母接过没吃，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的孩子从小就有主意，她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隔了好一会儿，陆母：“……听说娱乐圈挺乱的？”

陆承熠耐心回答，“我是男人，能吃什么亏？”

脑海里不期然闪过几个画面。

林洛汀抵着他肩头轻笑；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他脱衣服；在躺椅上懒懒散散地往他怀里钻，手里还不老实；最后定格的却是昨晚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喜欢的样子……

他走神了。

陆母没发现，忧心忡忡地问：“那你读书怎么办？”

“我休学了，”陆承熠回神，怕她急，马上解释，“不是不读，是等过两年回来读，学校允许这种情况。”

陆母也是大学生，知道他没说谎，但她心里就是憋得慌，难受。她怕自己的病成了拖累，耽误了自己的孩子。

想了半天，陆母焦虑又哀求地说：“咱们不住院了，回家吧，把护工辞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医生说你需要住院，”陆承熠打断她，看着母亲苍白的脸放缓了语气，“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我跟公司说好了，这些钱公司先垫付着，等我拿到片酬再还，直到还清为止。”

陆母将信将疑，“那公司能同意？”

陆承熠：“拍《青春期》的导演定下我做下部剧的男主，公司就同意了。”

陆母还是不松口，不是不信他的话，而是内心深受煎熬，唯恐自己这一点头就害了孩子的下半生。

“问这么多做什么，承熠什么时候做过不靠谱的事？”这时外婆从外面进来，冷着脸，“难不成还让他眼睁睁看着你这当妈的病成这样？”

“妈……”病床上陆母无奈。

外婆：“不用说了，这件事我做的主，听我的。”

把洗好的碗放到柜子上，她推着陆承熠离开，“走吧，去忙你的事，你妈这边有我呢！”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陆承熠心中沉重，知道外婆这是想把这个决定的一切后果扛到自己身上，就算以后事实证明他选错了路，也好让他有个去恨、去埋怨的对象。

离开前他对这个操劳了一生还硬挺着不敢放松的老人说：“外婆，别担心我，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