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子,那唱腔,哪需要再去找配唱?

舞蹈也是许乔自己来的。先前许乔穿着毛衫跳了一遍,就已经折服众人了,这会儿换了身衣裳,戴发套,跳起来水袖挥舞,长发飘散,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这样的人,安静站在那儿时一身的清气,这已是难得,偏偏那皮肉骨头都生得好,怎能叫观众不心折。

唱词渐渐转向失落与苦闷,许乔笑容仍旧鲜媚,眼神却愈加沉寂。他一个旋身来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第二杯酒,不若第一杯细细缓缓。急饮下肚,借酒消愁。

舞姿也开始透露出一股醉意来,带着几分娇憨。

第三杯酒,许乔眼波流转向司城,明明该是妩媚的眼神,却透着半分死气。他附身叼起桌的酒杯,似哀怨似解脱,重重情绪蒸腾来,许乔眼角滑过一滴泪水隐入鬓角。丝毫没有犹豫,他将那杯酒痛饮而下。

唇一张,酒杯砸到地,发出哐当一声。

最后一句唱词从许乔口中溢出:“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三杯酒下肚。

命运下达了最后通牒。

许乔骤然停在原地,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是醉的很了,用戏腔念了一句:“夫君,我们来生再见。”

他朝司城甩了一下水袖,旋身几圈,身子就要栽进雪地。

从这里开始剧本出现了偏差。司城脑海里闪过导演那句“按照你的感觉来”,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剧本抛之脑后,在许乔摔倒前将人捞进怀里。

副导演看着,脚步摩挲,有些急了。蒋闻抬手示意他安静,继续拍摄。

怀抱温暖到灼热。在他的臂弯里,许乔咬碎嘴里的血包,抬起头。司城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线,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你……”他瞬间意识到什么,看向了小桌的酒盅:“是不是那酒——”

“我是妓|女的儿子。”许乔轻轻开口,让司城止住了下面的话。

“听我娘说,我出生那一日,也是今日这般,寒风打着卷儿,漫天的鹅毛大雪……妓|女的儿子,也该去伺候男人。我从记事起就知道这一点。”

“我从未觉得当个小倌有什么不好。我生来就待在这醉欢阁,看倚门献笑,迎来送往,人人挥金如土,妓子呼奴唤婢……”

许乔脸敷了粉,唇染了红色的脂膏,可整个人还是苍白,唇角的血线触目惊心。

“谁叫我那一日碰见了你,你给我披了一件衣裳。脱我衣服的那么多,只有你给我披衣裳。”

“可是我能给你的,你都不稀罕,不稀罕……”

许乔看着司城,眼神失了焦,又竭力想要看清他的样子。那双眼睛像夏日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时光流转后于初冬一片死寂,偶尔落下片枯叶才能激起几分沉寂的涟漪。

寒风呼啸,今日天公作美,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层又一层。

司城抱着许乔,跪坐在纷扬的雪中。

他看着许乔开始变得空洞的眼睛,张了张口,无意识发出“嗬嗬”的、沉重的喘不过气的声音,一滴不属于淳于元的泪掉了下来,砸在许乔脸。

蒋闻注视着监视器,觉得司城这泪掉的有些不妥。淳于元此时看到锦儿身死,应该只是叹息一声,说句造化弄人,流露些怜悯和同情就好。

眼下这滴眼泪掉的却……

纠结了一下,蒋闻盯着监视器,又觉得这滴泪反而多了些让人深思的意味,便收了心思,由着司城继续演下去。

许乔抬起手想要抚眼前男人的脸,刚抬起,染血的手指动了动,又缓慢地放了下来。

“罢了,你从不喜欢我触碰你……”

“阿元,我好痛阿。”

说完这一句,许乔嘴角捎噙着浅浅的笑,闭眼睛,整个人再无声息。

司城有些茫然地看着许乔,心里头一片慌乱,他张了张口,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眼眶通红。

风忽然大了起来,雪钻进眼睛里,司城不由闭了眼。良久不曾睁开。

“咔!”蒋闻摘下耳机,起身朝两人鼓起掌。

景是昨天晚就搭好了的,晦暗的光线,从高处垂下的铁链,还有没过腿的水位,看去很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司城脸被化妆师化了好几道淤青血痕,为了表现出被鞭打的效果,衣服划了不少口子,隐约能看见里头的红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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