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不能退,身后便是心爱的人,是他的梦想。
王逍君已经叱马冲到了他的面前,精粹的刀,映着血光,映着湖光山色宫墙庙宇,映着死去的人活着的人,向他砍了下来。
“皇!”介凉在不远处喝了一声,转身要来,却被王逍君带来的人挡下。
荀翊抬腕,手的剑被重锤狠狠砸了一记,虎口处传来一阵酥麻,连着整个胳膊都震的麻了。
与此同时,不远的地方射来一箭,贯穿进荀翊的后心。
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那重锤往下又是一砸,荀翊手的剑便落在了地。
王逍君冷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荀翊疲惫,而自己则是精力满满。他杀的筋脉疲累,而自己则是以逸待劳。
只要这个时候,砍下他的头,再拿那伪造的先皇遗诏出来,任是路边随便抓来的孩童说是先皇后流落在外的皇子便是。只要把所有的错处都往荀翊身推,他就可以得到这天下,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王家,从未没落。
“啊——”荀翊缓缓舒了口气,他好像一直都在憋着气,此刻终于将心中的感情一并吐纳出来。
他抬眸,王逍君愣住。
此刻的荀翊已经和小时候的模样尽然不同。
儿时的他白净细嫩,像是天边的一朵云,干干净净的不像个男孩,又好似不应当在这人间似的。后来他曾听无数人说起皇的风姿,但也不过将他当作一个娘娘腔罢了。
可如今,荀翊像是佛经里所说的阿修罗一般,英俊的面庞沾了血,也不知道是何人的,兴许是他的,也兴许是那些倒在周围的兵卒的。
甲胄顺着纹路向下蜿蜒血痕,却又被雨瞬间冲刷干净。
他抬眸,眼角的红色伤痕似乎颜色更重了,衬的眼睛里有那么一抹极寒的绀青火光。明明是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如今却添了那么多那么重的妖冶之感。
王逍君看着荀翊笑了,嘴角微微勾起,似是说了一句什么,他想仔细听,却怎么也听不见,耳边不知道是风声雨声还是人声,又或者是他们隔得太远了?
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只看到荀翊脱剑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支箭,那箭头带着血丝,也一如既往的被暴雨洗涤的干干净净。
王逍君的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原来是介凉将手里的旗杆猛的向这处贯来,中间被人挡了一记,最后只砸在了马腹。
王逍君几乎是没有反抗的跟着落了地,马很快站起身,嘶鸣着狂奔而去,却迷失在这兵荒马乱的宫墙之下。可王逍君却再也没有起来。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荀翊,直直的,带着一丝困惑,脖颈有一道血痕,雨下的很大,便不知道他的深浅。
好似很浅,因为那血总是积不住,但又好似很深,不然怎得不见他站起身来?
“妖、是妖怪。”王逍君缓缓说着,伴着鲜血吐了出来,随即便被马蹄踩碎了。
荀翊骑在马,粗粗的扫了一眼王逍君的尸首,便踩了过了。
死的是谁?他并不在意。
因为对方不配。
“寇首已死!!”介凉解决周围几人,一个箭步冲了来,将王逍君泥泞不堪的头颅砍了下来,拿在手里大喊:“寇首已死!寇首已被皇亲手砍下!吾皇万岁!”
“尔等首领已死!还不速速就擒?!”戴庸也跟着喊道。
近处的兵卒被这声激的大有溃败之势,后面的兵卒却还不知,只被驱使着向前。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那便……再杀?
邹津等人显然也被这突变吓了一跳,但既然事态已经如此,那便不得不反。没了王逍君,他们也可以当李逍君、邹逍君啊。
“快去!”邹津对身边人说道:“快去那做假画的人那儿,先把他弄来。”
只要有他在,那就不愁之后的事情。
身边人快速的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邹津看着近处的几位将军统领,也看着王俞,他们方才都一同让近卫去寻过乔昼的下落。
过了片刻,只见王俞手下的近卫跌跌撞撞的回来,身似是负了好重的伤,将一卷东西交到了王俞手里,匆忙说了一句“大人小心信任之人啊!”便没了气。
邹津眉毛一挑,冷声问道:“这是何意?为何王大人你的近卫回来了?”
王俞正在揣摩那近卫临死前的那段话,猛得听到邹津这么问,怒道:“我这近卫为何而死?”
邹津反唇相讥:“王大人的意思竟然是要怪我们?”
王俞下审视邹津,原本平日邹津的十分傲慢无礼,如今加那近卫所说便更加让人难免多想。“邹津你心里清楚!”
邹津:“我清楚什么?”
“我近卫临死前让我小心亲近之人。”王俞怒道。
邹津:“王大人莫非是在怀疑我?”
与其说怀疑,邹津等人反倒更担忧王俞,他原本就是兵部侍郎,又掌了近京兵力,是如今几人当中最为强盛的一支。
王逍君一死,这些人便似群龙无首一般,谁都相当那个龙头,这才让近卫去寻乔昼,谁知道竟然……
邹津用下巴点了下王俞手中的卷轴,问道:“那是什么?莫不是王大人见逍君没了,想要捷足先登?”
面对如此挑衅,王俞也不怯懦,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兵卒甚多,邹津等人根本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他将那卷轴收好,既然是近卫临死拼命拿来给他的,说不准便是自己此刻最想要最需要的东西。
王俞说道:“王大人不也是这般想法吗?不然又何必在意我手中是什么?”
造反的几位将领之间争执渐起,不远处一座三层小楼,陈衿抄手站在里面,身边站了几个宫内的侍卫。在他们周围,里里外外躺了几具尸身,分别是那几位前来寻找乔昼的近卫。
陈衿踢了一脚地躺着的尸体,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乔昼说道:“谁这么倒霉?非要和皇做对?皇算无遗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计在这儿等着他们呢吧?这群逆贼很快便要内讧吵起来了。到时候哪里还管谁要造反谁要当王?就这么一个根本摸不着的高位在那儿悬着,就能让他们铤而走险呢。”
乔昼还在画画,画中是一片桃花林,只是那桃花只有树枝。
他由地沾了些鲜血,抬笔往那画一撒,便变出了万里鲜艳桃林。
“这些桃林结的桃子,谁敢吃?”陈衿瞅了一眼那画,突然问道:“对了,方才那卷轴你写的什么?”
乔昼看向他,有些狡黠的说道:“那还能写什么?无非就是‘先皇遗诏,特封你为大王八乌龟孙子’呗。”
陈衿闻言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对,就是大王八乌龟孙子!一群混蛋玩意儿们!”
他再向窗外看去,风将木头窗棱刮的来回晃荡,砸在窗框发出不休的恼人响声。
“南部,应该也好了吧?”陈衿小声说道:“苏渊,柳湛,你们两个,虽然有时候有点烦人,但这时候可万万不能掉链子啊,不然可是要被我看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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