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的少年儿郎,谁都不愿意在旁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宁愿自己过得苦一点,累一点,也不喜奢求别人对他露出半分怜悯和同情。
林邵白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上次县试结束后,林邵白就因他爹递衣服这事,事后不知跟他说了多少遍感谢的话语,还一个劲的解释确实是他自己忘了带衣服,而不是因为没衣服穿。
这种掩耳盗铃的谎话,谢行俭听之,便笑之,至于林邵白没穿外套的真相,他才没工夫关注呢。
如何看待林邵白这个人,用他爹当时的话讲:这孩子是个执拗的人,没人领着走,终究有一日会走偏。
有些人执拗你可以称他心性坚韧,但做事讲究张弛有度,太执拗必然显得过犹不及。
谢行俭刚叹了口气坐回位子,就听帘门外一阵乒乓作响,伴随着花盆碎地的清脆声中,隐隐夹杂着女人的尖利咆哮,“韩进宏,你给我站住!你——”
韩夫子闻言,气的倒八眉高高竖起,脸色黑的似是被一团乌云掩住。
忽而眼神扫到学堂木帘后面露出些看热闹的小脑袋,他连忙上去捂住女人的嘴,低声骂道,“宋氏,你给我睁大眼看清楚了,这里可不是京城,由不得你在这胡乱放肆!”
宋氏轻蔑的看了韩夫子一眼,狞笑道,“我胡闹?韩进宏,你扪心自问,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为了区区一个学生,就舍得费尽心机的帮他度过难关——”
“那我呢!”宋氏手指抵着韩夫子的胸口,怒气冲冲的道,“你儿子再过不久就要被流放苦寒之地,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孤苦伶仃的离开我,离开咱们身边?”
察觉到面前男人无动于衷的表情,宋氏恨得牙根直痒痒,语气咄咄逼人,“韩进宏,你没良心,坤儿他可是你亲儿子,亲儿子啊!”
说到最后,宋氏似是有气无力的瘫倒在地,泪珠在眼眶中溜溜打转,如泣如诉道,“你当爹的就不能救救他么,那疆北苦寒——”
“做错了事就该受罚!”韩夫子怒不可遏的低吼,谢行俭远远看着,觉得韩夫子一贯挺直的肩膀似乎在这一刻耷拉了下去。
“好个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宋氏一甩之前的柔弱,麻利的站起身,大声质问道,“韩进宏,你敢说你没假公济私?”
韩夫子紧皱眉头,就听宋氏冷笑,“哼,不敢说是吧,瞧瞧你教的好学生,居丧守孝之人,胆敢参加科举,岂不是将国法家规都不放在眼里?!”
“现如今你那学生除了被剥夺了应试的资格拘禁呆家守孝外,可受到了一丝一毫的伤害?”
宋氏早感应到暗处有很多学生躲着在那看热闹,她故意将手指移向木帘,“韩进宏,你敢当着你众多学生的面保证你没有牵涉其中,你没有假公济私,你没有替你那个学生摆平牢狱之灾?”
韩夫子眯起虎眼射向木帘,偷听的一群小书生接收到来自夫子的审视后,像触电一般,‘搜’的一下缩回脑袋。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声音渐行渐远,韩夫子身边的书童过来转达说韩夫子暂且有事,让大家先温会书,夫子待会就过来。
谢行俭捧着书默默失神发呆。
听那妇人的意思,是说林邵白今后都不能科考了么?
倘若真是如此,一向傲骨嶙嶙的林邵白恐怕此刻生不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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