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单论眉眼不论气质,宗晅同临衍倒有五分相似二者的眼尾都有些上挑,鼻梁十分笔挺,一笑仿佛冰雪初融,天与地皆是暖意。
但宗晅的笑意挂在皮肉之上,他气质冷冽,眸色狠厉深沉,阴恻恻令人不明所以。
是以当这一对“父子”在回廊尽头的花园中酣战之时,观战者皆有一种莫名倒错之感。
虞广陵心头惴惴,长刀在手,既想插手却又实在插不进去。这两头皆是她的血仇死敌,她一时不知该盼望着谁先轰死谁。
越兰亭还算镇定,她眼看着二人一招一式险些将花园掀翻过来,定了定神,道:“谁先去?”
虞广陵愣了愣。
“趁机结阵,先将二人困在阵中再行长明灯之力,强行令他神魂分离。我站阵眼,谁先上?”
映波挠了挠头,颇想自告奋勇而又实在不敢。非是他贪生怕死,但就这二人翻天覆地的战力,以他的修为,但凡往战局中蹭个边恐怕都能被轰个神魂皆散。
虞广陵点了点头,道:“成,我们还有两队人马等在山脚下。倘若此一击不成,我们还能拖上一拖。”
这两队人马已是东黎部仅存的血脉。
越兰亭心下了然,皱了皱眉,道:“你,我,加上我请的援手,还差一个。”
映波缩了缩脖子,刚要开口,便听夜歌道:“我来吧。”
越兰亭闻言回过头,盯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倘若时局允许,她断不会再信此背信弃义者的一个字。
但倘若时局当真允许,他们几个伤病残将也不必缩在连廊出口,顶着漫天飞舞的刀光剑影瑟瑟发抖。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王上能醒过来。”
虞广陵深皱着眉,沉思片刻,对越兰亭道:“我们没有别的法子难道让这小子去?”
越兰亭头大如斗,揉了揉额角,道:“行吧。四方结界按四方星宿的位置站定,映波你机灵点盯着,倘若有人来捣乱……”
她仰头看了看天。
方才还清朗的天色此时已乌云密布,照着宗晅与季蘅这样的打法,孤逢山上的人任谁都不至于选这不当之机来行此老虎头上拔毛之举。
这一对“父子”积怨已久,此事连下城区卖排骨的百姓都知道。
见映波慎重点了点头,越兰亭放心不下,又从怀中掏出个风行珠塞到了他的手中:“打不过就跑。到了鬼蜮之地你知道该找谁。”
言罢,她又从暗囊中取出三个玉牌。三枚玉牌皆雕作圆环的形状,中间镂空,镂空处镶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越兰亭将玉牌一一交给二人,夜歌伸手来接,她心下一窒。
这枚玉牌本该由云栖月来取。
三人一一确认无误,越兰亭长吸一口气,道:“走吧,万事小心。”
她话音刚落,玉牌凌空一闪,那小巧如鱼鳞一样的玉片便腾空到了天上。
夜歌与虞广陵二人站定,昏沉沉的天空中张开了巨大的网。这网以当空鏖战的二人为圆心,一应将整个王殿花园与雪白色宫殿都笼罩了进去。
季蘅正顶着宗晅的威压酣战之时,忽见夜空之中一抹亮色划过。待他再低下头的时候,只见庭院四角皆站了人。而自己正同这修为了得,怒火滔天的疯子一同被卷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之中。
宗晅此时也觉出了花园里的怪异。这结界镜壁通透,密不透风,若非二人激战的气海实在太过霸道,否则眼看着天色逐渐疏朗,层云褪去,他还当孤逢山上忽而中了邪咒。
二人悬空四顾,一时不明所以,也顾不上酣战,飞身朝四方人影飞掠而去。
越兰亭与宗晅撞了个眼对眼,季蘅好死不死缠上了虞广陵。若说越兰亭同宗晅尚有一战的可能,虞广陵同季蘅却断无胜负悬念。
彼时宗晅已被笼在了结界镜壁之中,越兰亭双手合十,双目微垂,任宗晅如何运掌相逼乃至破口大骂都不置一词。
她的修为胜过宗晅不少,而当宗晅被她放置在镜壁之中怒火冲天的时候,她还能腾出手为虞广陵借去些许助力。
但虞广陵便没她这般从容。却见季蘅闪身到了她的跟前,二人隔着镜壁,虞广陵直觉性地退了一步,结界镜壁上裂开了一道口。
季蘅长笑数声,朝那裂口连轰数掌,虞广陵只觉头晕目眩,气海翻腾,五脏六腑仿佛皆被挤成了一团。
这掌力虽未曾十足十地打在她的身上,但季蘅专挑准了此眼薄弱之处,每一掌也都令她胸中如同燃起了火一样地疼。
那边宗晅见状,心知此人或为结界薄弱之处,操起碎魂也朝虞广陵处贯穿而去。
一道浅金色障壁在她的跟前撑开,那障壁化去宗晅九成妖力,还有一成则被分摊到了越兰亭处。
宗晅眼看镜壁外的四人施手相助,一一从容不迫,他心下恼怒,一时扰得结界之中狂风骤起。
绿植与泉水皆在狂风摧折之下混做了一团。宗晅双手合十,掌间腾起一团黑雾,那黑雾越裹越大,而镜壁内的山与水则受此黑雾感召,一一腾起了黑气。
黑气也从地下缓缓渗了出来,待他再睁眼的时候,宗晅扬天暴呵,双掌往上一冲,数道黑风由下而上撞到了结界镜壁之上。
通透如水晶罩子一样的镜壁轰然裂开了一个口。
裂口之中妖气浓稠,直冲云霄。
越兰亭吓了一跳,忙催动五成神力将那镜壁上的豁口补了起来。熟料镜壁还未“愈合”,季蘅又数掌挥出,却见透明的镜壁之上千疮百孔,那隔绝庭院与外界的一方结界险些碎裂开。
清澈的笛音又适时响起。随着笛音渐行激越,方才还摇摇欲坠的结界忽又如合围的冰层一样飞速地“愈合”了起来。
通透的镜壁上蜿蜒出水流一样的花纹,流水从下而上,由泥土蔓延至结界顶。
待十八道水流在结界顶上汇聚之时,结界修补完成,结界中的狼藉与气海同孤逢山王殿再无任何干系。
万顷碧空复又疏朗了起来。
越兰亭听到前殿传来隐隐刀兵之声,心道不好。几人在王殿里这样一番打闹,便是孤逢山再如何饱经摧残,此时也该有王城卫队循迹赶来。
她朝映波点了点头,映波会意,抬手便朝空中散了一朵金灿灿的焰火。
联军残部与鬼蜮之人见了这焰火便会朝孤逢山上伸出援手。而无论东黎部残军再如何零落,拦下王城守卫却也绰绰有余。
倘若九部贵族还有心趁火打劫,公子无忌借给她的一行封妖修士也正埋伏在孤逢山王城大殿里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镜壁中的二人不料这吹笛之人竟有这般修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时机稍纵即逝,越兰亭不敢耽误,忙将背上的黑伞抽了出来。
黑伞张开后化作了一盏漂浮的灯。季蘅见了那灯大惊失色,而长明灯的焰火在疏朗的晴空下并不十分显眼。浮灯越飘越高,直飘至十八道水流汇聚之处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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