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人形傀儡并非全然没有意识。

他对夜歌唯命是从,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古怪香气想来便是名震天下的傀儡香。

“一人一个问题,本座向来一诺千金,问完我就走。”越兰亭道:“云栖月呢?”

“在孤逢山上。你如何来的这里?”

越兰亭犹豫片刻,道:“……说来话长我在合欢殿救人!”

她眼看夜歌那短剑就要破空而来,心头一紧,话风直转,忙道:“行了我问完了后会有期!”

她话音未落,夜歌眸光一凛,三掌急发将她的后路全然封死。

“……你问完了,我还没有!”二人自知此对战之时谁的话都信不得,方才片刻的闲谈也不过是相互制约时的权宜之计。

越兰亭以结界稳固相要挟,夜歌占了近战之便利,但倘若二人果真酣战之中将结界破了开,到时候三人落水,谁都讨不得好。

越兰亭隔空与夜歌对了一掌,心念如电,忽而一想,夜歌二人在此待了恐怕不止短短一段时日。

而今王殿里季蘅只手遮天,以鹿山部为首的想必正平步青云。而拥立旧主宗晅的人虽不多,到底那群人也是一股力量。

恐怕他们十分不想看到宗晅现在的模样。

“夜歌殿下当真舍身成仁,”越兰亭眼看她一击未中,闪身避过她的掌风,欠兮兮笑道:“您青春大好,美貌无双,如今却被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与一个话都听不懂的人为伍……”

“与你无关!”

越兰亭此句正触在了她的霉头上,夜歌御起短剑簌簌朝越兰亭直砍数十下,越兰亭幻了个青铜盾一一挡下,边挡还一边恬不知耻聒噪道:“我听外面说您对王上之爱有如江河奔流,大家都是女子,要我说,这人呐,爱与恨有时当真分不了这般清楚。”

“你给我闭嘴!”

夜歌怒不可遏,连带着轰向越兰亭的掌力都带了十成十的风雷之力。

而越兰亭早不是祁门镇时法力被封的怂样。满打满算,她虽未同夜歌正经交过手,但这王殿之中真能将她打趴下的恐怕只有那被鸠占鹊巢的王储一人。

越兰亭笑吟吟避过夜歌的十二道绵软掌法,她的掌风虽轻,力道到底诡谲不可测。越兰亭方才刻意激怒了她,此时又诚心不愿与她正面相抗衡。夜歌怒上心头,手上功夫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越兰亭仰头眼看那短剑贴着她的鼻尖擦了过去,她不慎卖了个空,肩头被夜歌轰了一掌。

她还没觉出痛,却见夜歌身形一晃。

待夜歌再出声的时候,她已陡然出现在了越兰亭的身后。

“九殿下,当真低估你了。”

越兰亭确实有些低估了她。这幻形之术不易使,尤其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如此精准地掌握距离与方位,由此看来,夜歌的修为竟不在左重寒之下。

寒凉的短剑直顶着越兰亭的后背,越兰亭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回头,只道:“如何,杀我灭口?”

夜歌倒还真想,然而越兰亭断然不容她如此得意。她暗暗往后靠了靠,夜歌讶然将短剑收了些许,越兰亭浑不在意,朝那枯坐在床榻上的宗晅扬了扬下巴。

夜歌本以为她还有甚指教,谁料她长袖一挥,三根琴弦倏然朝宗晅飞射而去!

宗晅直觉性地俯身避了过去,琴弦直插入他身后的床板。

轰然声中,琴弦的余音穿过厚厚的床板与翩飞的羽毛,夜歌心下一沉,只听结界壁上传来了窸窣的水声。

她将短剑往前推了些许,剑刃入体,越兰亭闷哼一声,她的后背沁出些许血丝。

“你若不提,我都差点忘了。倘若我们三人都落入水中,九殿下您的神血混入了我妖界的天池,你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妖界的领土么?”

越兰亭忍着疼,咧嘴笑了笑,道:“你猜。”

水流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止那床榻的背后,方才被二人的剑意劈开过的地方,透明的结界壁上都裂开了细纹。

纹路中均沁出了水,一串银鱼隔着结界壁游往湖面,湖面上的光照不见结界里,但结界中有夜明珠护着,恍惚之中亮如白昼。

“本座行事就是如此剑走偏锋,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么?”越兰亭偏过头,眨了眨眼。

而她跟前的一块冰层“轰”地一声断了开,奔涌的浪潮铺天盖地地朝结界里漫涌而来。

夜歌丢了短剑便朝宗晅而去,直至她握住宗晅的手,却见那漫天的寒潮还未卷到她的身上。

她心下一沉,恍然大悟地转过身。

越兰亭在完好无损的寒冰结界里眨了眨眼,道:“雕虫小技,不成敬意。”

她方才以自身为引,待夜歌近身时悄悄施了个幻术。

寒冰结界固然固若金汤,但夜歌被那翻卷而来的暗潮吓了一跳,这才错失了将她一举擒拿的好时机。

“夜歌殿下之患难见情深,当真令吾等敬佩不已。”

越兰亭边说边跑,身形迅捷,而那被她牵住了的缚仙索的一头直勒入了宗晅的肉里。她心知夜歌并非季蘅,她纵恨她入骨也断然不至于丢了宗晅出来捉她,而通透的隧道里蜿蜒曲折,她纵果真追过来也一时半会追不上。

越兰亭方才坑了她一遭,此时也不敢轻敌,悬着一口气直奔隧道出口而去。

“叮”地一声,她脊背一凉,却是那短剑追着她飞行了数尺,趁她急转的时候又牢牢嵌进了隧道壁中。

想来夜歌也是被她气得狠了,纵她不来,她的剑也一样如影随形。

越兰亭摇了摇头,实不敢恋战。她一口气跑出了隧道,隧道顺河床而上,却见隧道尽头连着一座浮桥。

桥上有两队守卫,再往前便是王殿花园,此湖较断崖边的那个湖小上许多,越兰亭回过头,只见湖面波澜不惊,湖水与长天共澄澈,而湖中一个隐约苍翠的小岛正毫不自知地扮演着它的无辜与雅致。

越兰亭冷笑一身,凝一簇冰箭在手,挽弓如月,冰箭脱弦而出。

岛中小山轰然被她炸飞了几块巨石,绿植瑟瑟,长风凄紧,沿着合欢殿边沿的滩涂上燃起了一堵火墙。

越兰亭心满意足掂了掂手,一枚小小的日晷正被她握在手上。

她方才仗着与夜歌一臂之距之时,越兰亭从她身上顺手顺来的。果然如她所料,这日晷随临衍落水后又被季蘅带回了妖界。

那时越兰亭与季蘅控制的临衍的身躯有过片刻的亲密,她那时顺手摸了摸,日晷不在他的身上。

季蘅将日晷藏在了傀儡宗晅的身上,夜歌不放心,又将那日晷挂到了自己的身上。越兰亭一击得手,一石二鸟,尚来不及庆贺便又不得不面对围过来的十二皇城卫队。

然而皇城卫队总比夜歌与宗晅好对付,越兰亭手握司命,且战且逃,一面与卫兵周旋,一面却又不得不感慨自己同王殿的缘分这还当真是……命不由人。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