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

越兰亭话音未落,只觉背后一凉,却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皇家卫队长手持,杀气冲冲往二人这边来。

她眼疾手快险些就要动手,云栖月死死按着她的肩将她往身后拽了拽。那人朝二人行了个礼,指了指云舟泊岸之处。

却原来那排场甚足的王上宠姬并未登船。

她非但未曾登船,还在河滩上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夜歌殿下邀请二位同行。”

越兰亭闻言愣了愣,云栖月闻言,脸色较方才更黑。

她远远朝那黑衣赤脚的倩影看了一眼。夜歌左手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右手还朝二人施施然地挥了挥手。

越兰亭倒不知宗晅喜欢白兔子,也不知这兔子是用来养的还是用来吃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一一往二人一侧看,越兰亭心道不好,拔腿就想跑。

不待她与那王城守卫虚与委蛇,云栖月先下手为强,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处,道:“看,看,看。让你拿的东西呢?!怎地又给我弄丢了?”

越兰亭眨了眨眼,旋即反映了过来,躬下身子忙道:“公子息怒,小人实在丢三落四不长记性……”

“还不快给我去找!”云栖月狠狠一掌拍在了越兰亭的脑袋上,拍得她头上的发冠都歪了几分。越兰亭觉得此人该是在泄愤,然而她没胆子违逆也没胆子问。

待二人你来我往演得九分逼真,云栖月骄矜地拍了拍袖子对那守卫道:“走,前面开路。”

那人昂首阔步,走了两步方觉出不对。

他讶然回过头,云栖月满脸无辜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而那“丢三落四”的仆役早脚底抹油溜得甚是利索。

是日水天一色,天朗气清,人海茫茫,哪里去找一个其貌不扬的仆役?

越兰亭一边缩在底层船舱里郁郁寡欢,便是鱼腥与尿骚之味也无法令其提神醒脑。一堆抽水烟的汉子聚在一旁讲荤段子,越兰亭不忍细听,眉头深皱,颇想上去透口气又颇为不敢。

她方才飞速混到了一群纤夫之中方才躲过王城守卫的搜查,那一群纤夫小妖看她细皮嫩肉不谙世事,收了她的封口费便也未曾再为难她。

若非底层仓储太过折磨人,这倒是一个盘算前路的好时机。

越兰亭手支下巴蹲在一堆臭鱼里自顾自沉思。方才云栖月令她不要节外生枝,想来夜歌虽出身东黎部,她对东黎部的忠诚十分不可信。她是王上宠姬,宗晅的身躯曾是季蘅的壳,那么无论她知道多少,瞧这经年无事的势头,想必季蘅将她安抚得甚好。

方才看王城百姓与九部贵族对她甚是不待见,想来除了她宠姬的身份,宗晅必是在她的指挥下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又或者九部贵族将宗晅这些年的深居简出之举归功于她也说不好。

夜歌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挑中了云栖月,二人当真是姐妹同心。越兰亭左思右想,东拉西扯,一时也没整理出一个像样的计划。

待得云舟泊岸,纤夫小妖恶狠狠地让她下船,越兰亭离了那充满鱼腥臭的船舱后一拍大腿,道,既然东黎部这条线暂时靠不上,鹿山部驿馆的这一条旧线不知还顶不顶用。

上城区东侧的驿馆再不复往日热闹,彼时伊霓已搬入了孤逢山小住,留在驿馆之中的伤病残将多是一群庸碌之人。

越兰亭眼看四下无人,恢复了玉兰花精的脸,蹑手蹑脚摸到驿馆跟前等了小半柱香。

待她好容易寻了个洒扫的嬷嬷问了两句,那人狐疑地盯了她半晌,道:“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你?你是不是曾在这里当过差?”

越兰亭点头如捣蒜,那人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跟着太子爷走了么?怎地又回来了?”

她若不提这茬,越兰亭早忘了鹿山部太子爷这件一言难尽之事。

她厚着脸皮又问了几件驿馆旧事,那人被她缠得心浮气躁,扬起手便要令她快些滚。

“这里没什么觐见大公主的机会,有成器的早被迎到了孤逢山上。你若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啊。”

越兰亭左右四顾,生怕一群身着银甲的皇家卫队由不知名的墙角中窜行出来将她撂倒在地。

她唉声叹气地步下楼梯,未行几步,贼心不死,欠兮兮又回头对那人道:“敢问阿鸢姑娘呢?我看她能成大器,她也被送往孤逢山了么?”

那人听得“阿鸢”二字,抖了抖,一把关了木门不欲多言。

越兰亭此时哪能容她不多言,她一个箭步窜上台阶,死死扣着门口,一脸流氓样,同那人道:“哎干嘛你,我与她情同姐妹,倘若她一朝富贵,我去道贺又怎么了?看你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地竟不能说不成?”

老嬷嬷扬着浑浊的双眼又将越兰亭打探了一番。许久后,她叹了口气,道:“多好一姑娘,偏生被人送去作了胴女,当真造孽。”

此言一出,越兰亭讶然挑了挑眉。

此事算来也是情理之中,阿鸢本是鹿山部小贵族之女,否则也不会与伊霓一同出现在驿馆。

但她这般一个温和娴静的姑娘竟被派往做了这样的事,越兰亭越想越是心头不忍,直骂王室真乃一帮混蛋。

“敢问这位嬷嬷,合欢殿距此处怎么走?有多远?”

那人不料她一个攀援富贵之人竟这般念着姐妹情深,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那地方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可以去的。”

言罢眼看又要关门。

越兰亭情急之下死捏着门板誓不罢手,连瞪着她的表情都多了几分目次欲裂的凶残劲。

那人拗不过他,只得道:“地方不远,就在王殿左侧的湖心岛上。但莫怪我没提醒你,王储殿下大婚在即,无论那地方发生什么事,你都无处申冤,更没有地方诉苦。”

不就是裸着身子痛揍几个王八蛋么,这有何诉苦之处?

越兰亭点了点头,草草道了声谢,马不停蹄便往上城区更高处爬。

老嬷嬷遥遥注目着越兰亭飞奔而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自古只有姑娘家哭着喊着不去那种地方,今儿倒好,还真有人愿意羊入虎口。当真稀奇,当真稀奇,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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