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而今掌权?”
许砚之睁大了眼,道:“你师姐接了先掌门垂虹剑,怎么不能掌权?”
“……师姐接了垂虹剑?!”
许砚之心下乐开了花,一把搂了肖连城的肩,道:“今日你我兄弟相见,不谈大事,只谈风月。走,我领你去喝酒。”
言罢不由分说,硬将左右没有落脚之处的肖连城又拉到了一个酒馆之中。
所谓落魄之时遇到的故知,或可能雪中送炭,也有可能落井下石。只可惜常待仙门清静之地的肖连城尚且年轻,他还未悟出这个道理。
三杯黄汤下肚,肖连城头晕脑胀,意识飘忽,一五一十便将蜀中之行的际遇一一抖了出来。
“……我师父从未将门中重任交与过我,我当着这个首座弟子,实则谁也不管,谁都无法震慑……”
许砚之大翻白眼,心道,就你这哈巴狗似的怂样,这能怪谁?
他假惺惺拍了拍肖连城的肩,一面寻思要如何才能多套些内情,一面端着个亲切和蔼慈眉善目的哥俩好的脸,又给他续了几杯酒。
“你才高八斗,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急不得,急不得。”
“……门中这许多事情,无论是妖魔来犯还是与仙门相周旋,我在其中什么都不知道,也说不上一句话,除了门中一群小弟子对我还有几分尊敬……”
许砚之懒得听他絮絮叨叨,遂拍了拍他的脑袋,单刀直入,道:“薛湛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你师父受伤之事可有内情?你可有见到阿瑶?”
肖连城恍恍惚惚抬起脸,努力挤着一双眼睛死盯着许砚之,直将他盯得心头有些发毛。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许砚之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心下一门清醒的落魄江湖人将另一个人的酒杯抢了过来,晃了晃,又问了一遍:“你可有见着阿瑶?”
肖连城徒然睁着眼,眨了眨,哇地一声,吐了许砚之一身秽物。
“……”
一门清醒的落魄江湖人甚想锤他。待他手忙脚乱为肖连城寻了一间空房,许砚之气急败坏,脱了上衣又将肖连城的包袱抖落开,挑挑拣拣寻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天青色公子衫套在了身上。
他二人身形相差不远,许砚之啧啧嘴看着肖连城美人醉卧,一身污秽,实在狠不下心强迫自己给他换身衣服。
肖连城昏昏沉沉低喃了一句“喝水”,许砚之抽了抽嘴角,塞给他一杯冷茶尤不解气。
他拍了拍肖连城的脸,欠兮兮道:“你不是想执掌门中大权么?我告诉你一条路,包准你一步登天。”
眼看肖连城半闭着眼点了点头,许砚之计从中来,也不管这醉鬼能听进去多少,俯身凑到他的耳边道:“我若是你,我当借着首座弟子的名头主动与朝中示好。朝中现下也有了些松动的意思,恰好庆王殿下的亲卫正往这边来。你若能搭上这条线,哄得庆王殿下出兵相助,沐芳夫人必对你刮目相看。”
肖连城浑浑噩噩点了点头。
许砚之也拿不准这一招借刀杀人是否当真可行。一来这醉鬼神志不清,他的话想来肖连城也没听进去几句,其次,就肖连城这狐假虎威败絮其中的怂样,他想必也不敢真窜到庆王跟前卖惨。
然而倘若他果真受了许砚之的忽悠而把自己卖给了庆王,庆王看在肖连城首座弟子的身份上,想来也会派他些活计。
而这活计说不定能令许砚之不再这般进退两难。
许砚之小算盘打得如是响,又略一思索,对肖连城火上浇油道:“兄弟跟你说句掏心话,你师父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你看呐,你师父收的两个徒弟,一个你一个周启光,在这般紧要关头收了你师父传信的不还是你?我若是你,庆王这一条大鱼,我定然想方设法将他拿下来。”
床板上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却原来是肖连城喝完水,闭上眼,自行睡成了猪。
许砚之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于心不忍,还是令小二给他换了一桶新鲜的热水。
一番安排妥当,他神清气爽,一门清醒,踏着一川明媚的月色自往南郊而去。
许砚之坐在小木船的船头摇摇晃晃。祁门镇中水道纵横,由城东往南郊走水路较陆路更快。
许砚之在南郊约见了一个庆王的亲卫,他一面在小船上闭目养神,一面思索着自己当下的困境。
庆王那头催得紧,他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将这事糊弄过去。而肖连城所带来的这一个消息虽算不上十足有用,贵在十分及时。
从他方才郁郁之神色来看,肖卿那日虽同薛湛一起下山,但他同薛湛的同盟必维系不了多远。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乃肖卿交与沐芳的手书,肖连城小心翼翼贴身藏不多时,便被许砚之趁换衣服的档口从他的暗袋之中搜了出来。
信中寥寥数语托沐芳好好照顾肖连城,许砚之撇了撇嘴,实不知这怂蛋为何竟这般好命,怎地到了何处都有人生死相护。
怎地自己为许家与小命苟且偷生之时就不见这样一个贵人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
他又将信细细读了一遍。
信中未曾提及薛湛分毫,然而许砚之私自琢磨,要说薛湛要这垂虹剑抗妖立威还情有可原。庆王这远在朝中之人,他将手伸这如此大老远到底是几个意思?
倘若庆王与薛湛是一伙人,薛湛已借肖卿之手在天枢门中安插下了棋子,那庆王安插他这一枚棋子又作何用?
许砚之思前想后,大腿一拍,隐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无论庆王要垂虹剑作何用,但凡薛湛在这里头搅了一手,许砚之都大可将这一口黑锅丢到薛湛的头上。
倘若回头庆王追责,他许砚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孩,又如何斗得过薛湛这样一个宗门弟子?
如此一来,两尊大佛各自相争,他只要战战兢兢阳奉阴违保一条自己一条小命即可。至于今后垂虹剑归向何方,天枢门归向何方,妖界大军压境之时又有谁能引众相敌,此事留待后日思索罢了,现在思来想去也没甚鸟用。
许砚之如是打算,点了点头,未觉这一条小船隐隐顺着西南岸水流飘行得略有些远。
待他好容易反应过来时,河上风急,水流哗哗作响,他的一艘小船便如箭一般地略过了南郊渡口,直朝更为湍急的下游河而去。
许砚之大惊失色,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搬四顾不得。然而河面上空旷茫然,四野无人,林间寂静,月色缥缈,便是他扯直了嗓子破天大喊又有几人能够听见?
许砚之一念至此,心下越发凄绝,生怕自己错过了南郊又惹得那尊大佛猜忌。
当此时,一道银闪闪的链子破空而来,稳当当地将他的船头缠了两圈。
链子拉得小船急转数圈,许砚之站立不稳,险些一咕噜滚入水中。他揉着额头堪堪爬起身向渡口处看去,只见一个扎马尾的姑娘背着一把黑色长剑迎风而立。
剑是垂虹,银链子是她幻出来的缚妖索,承澜一脚踏在渡口木桩子上,手肘支在大腿上,形如山匪,威风凌凌,冲许砚之抬了抬下巴,道:“夜黑风急,你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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