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抱着柳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暗淡得蒙上一层死灰,整个人毫无生机,不言不语,心如死灰。
甲乌终是走近他身边,“王上被魔尊掳去时被喂了巨毒,此毒无解,为保王上性命,离生以自身土丹压制王上体内毒性。如今离生羽化而去,留在这世间的,怕是只有王上体内的那颗土丹和这截柳枝了。”
连城的心中又是一痛,自己本性被魔性压制之时,想尽办法用尽全力与之斗争,每到力竭时,总感觉有种熟悉的气息在助自己,也正是这气息,助自己在那早上成功突破魔性压制得以与离生相见,原来是离生的内丹,是她一直在帮助自己。
泪再次从眸中滴落。他的离生多好啊,为了救自己竟然取出了内丹。修炼之人没了内丹,那就等同于没了半条命啊。他的离生为了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可那么好的离生就这么离开了,让他如何不痛。
离生,你要我活下去,可这世上没有了你,我活与不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无论生死,我都只想与你一起。
“离生以性命换取这六界平安,实则也是为王上向这六界赎罪。如今离生去了,王上需保护好离生留下的这两样东西,不能让她失望啊。”甲乌与离生一起经历了妖族之变,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妖后,如果没有离生,就没有现在的妖族。而这一切,王上都不知晓。
他清楚地知道王上与那离生的情义之重。离生去了,王上即使为了离生嘱托活下来,恐怕也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难保不成为下一个祭辰。
而他的王上万念俱灰、心如枯槁,怕是已经断了生念,王上不能死,亦不能成魔,不然定会让离生失望,他要给王上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世上能让王上牵挂的也只有离生,所以,他只能以离生为借口。
连城不发一言,只用力握紧手中那截柳枝,仿佛握着的是他的生命,心翼翼又异常珍重。他将自己关在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只有他和离生的世界,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甲乌不管他是不是听得见,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离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连城。他就那么絮絮叨叨地着,离生为了稳定妖界如何运筹帷幄,为了救王上如何不顾生死,为保他性命如何殚精竭虑。
终于,连城站了起来,将柳枝稳稳地放入胸口,纵上云端走了。
离生,既你要我活着,那我就活着,连带你的一起,我要带你看遍这大河山川、繁花美景。
你把生命留给我,我把余生留给你。
燧凤看着那朵云越飞越远,直到从视线中消失,心里酸得要命。眼泪似早已干涸,空余眼窝涩涩地疼。
离生去了,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他恨,恨蓬心如蛇蝎,恨祭辰引起战端,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无能,允了要保护她,去从未实现。
离生一身白裙的样子犹在眼前,而这世上却再无离生。
连城带走了那截柳枝,如同把他的心魂也一起带走了。那是离生的真身吧,自己用了几百年都没堪破的真身竟是一截柳枝。她摄得水、御得风、悦土、拈得柳叶冰刃,执得柳枝长鞭,怪不得他常常觉得离生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原来竟是一截嫩柳。
离生,此生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如果有,我愿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
如同被抽走了周身力气般,燧凤摇晃着欲要摔倒,水神适时伸手扶住了他。
回到妖族的连城,给柳枝寻了最好看的玉瓶,在他亲手种给离生的那两行柳树上搜寻了晨露,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亲自照顾,日日盯着看,仿佛他看的是那年与他一同坐在屋檐上的离生。
午后他会带着她去后山看桃花,这半山桃花常开不败,粉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像离生在风中飘拂的裙摆。“离生,你看,这是你紧喜欢的花雨,以前我竟未仔细看过,真的好美。”
傍晚,他会带着她踏上长相思,于漫晚霞中一起看那两行嫩柳,“离生,这些柳树与你同宗,我把他们照姑很好啊。等你回来,会不会很开心?”
繁星璀璨的夜晚,他会坐在房檐上,仰望上的星月,回想那些年他们坐在这里共同渡过的美好时光。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柳枝虽未继续枯败下去,却也未起任何生机,灰扑颇枝、黄戚戚的叶。
妖王更加精心地照顾柳枝,成日里除了办理公务,其他的光阴都用来陪她。
这,他刚刚为柳枝换上新收集的露水,甲乌走进来,他站在他的王上身后,看他精心照鼓样子,总觉得他的王上已与那柳枝同枝同命了,如果那截柳枝真的不能复活,也许,他的王上也便不在了。每每看到这样的王上,他的心总是慌慌的。
“王上,臣听南海观世音菩萨解人难,渡群生,大悲悯,万称万应,千圣千灵。离生为救众生受此劫难,应得善报。不如王上去求求菩萨,也许会有转机也不定。”甲乌心里清楚,有没有转机真的不定,但他需给王上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有信心活下去的理由。
连城停下擦拭玉瓶的手,用指尖爱惜地轻抚柳叶,仿佛那是离生的脸,嘴里轻轻地重复,“南海观世音菩萨。”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眸似有亮光闪过“真的会有转机吗。”
甲乌见主子的反应,便知他动心了。无论有没有转机,总要试一试,所以又下了一剂重药,“王上连试都没试过,又如何知道就没有呢。如今日在这瓶中的是王上,离生肯定会走遍这六界八荒去寻转机的。”
连城的清俊的背脊陡地震了一下,甲乌的对,如今日在这瓶中的是自己,离生肯定会走遍这六界八荒去为他寻找复原之法。他也信,离生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舍弃。
他不是舍不得性命,也不是不想为离生奔波。他只是害怕,他害怕结果一旦不是他想要的便会击碎他所有的希望,让他连自欺欺人也成了奢望。如果就这么守着她就可以骗自已总有一她还会回来的。可若是去问了,再无转机,也便断了他的念想,要他如何活下去,可明明已经允了离生要好好活下去,连她的一起,他不能失约。
所以,他固执地守着她,固执地告诉自已离生就在这里很快会回来。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已骗自已。尽管这样,他还是甘愿生活在这欺骗里。
甲乌的话将他从自欺欺人中惊醒过来。是的,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也要去试试。
他能感觉得到,柳枝并没有完全枯萎,一缕若有若无的生机在柳枝内时隐时现。也许,真的会有转机。
“甲乌,孤即刻便去南海。这妖族就交给你了,这是信物。”连城随手扯下腰间一块刻着红色麒麟的玉佩,那是历代妖王的贴身之物,见此物如王上亲临。他知道,自已这一走,不定归期。甲乌制衡妖族,有此玉佩会更加得心应手。
法相庄严的白衣大士盘坐于五品莲台,肃穆宁静,庄严祥和。身侧两位童,一童执拂尘,一捧净瓶。
“连城拜见观世音菩萨。”连城敛了身上气息,虔诚参拜。他将盛着柳枝的玉瓶拿出来,“菩萨,离生为救连城以身济世。连城请菩萨指点,如何救得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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