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慈爱,创世之初,身体力行的告诫众神,神界众生皆为一家。一家人最见不得手足相残。故而,无论神阶如何,一旦犯下戕害仙友的恶行,都要被严惩。
这便是惩戒殿成立的初衷。虽它如今管得面面俱到,也无一人跳出来指责它偏离了父神原定设想……
呃,此为闲话,不提也罢。
阿爹素来厌倦规矩,打小,他教我的规矩也就一件:莫要戕害仙友。
我再是认真好学,也终止步于没个好先生。好不容易做到了上神,又因不懂规矩,被阿娘困在丹穴山寸步难行。
除去人间断断续续逛过几次城隍庙,看过几次元宵灯花,坐过几次茶楼高台,吃过几杯花酒,困这个字,用得一点都没冤枉阿娘。
这般困境下,我还能长成一个对神界,对九重天不陌生的神仙,本上神道听途说与翻阅史册的本事,功不可没。
譬如惩戒殿。便要感谢我翻过的史册里头正好有一本《天官正经说》的小册子。它用半个章节的篇幅对惩戒殿进行过十分粗狂的介绍。
二十万年前,惩戒殿的主人亘术神君黯然归化,天后娘娘操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闲心,替她娘家最小的弟弟向天君求了这份差事。
记录到此,恰好半个章节,不管读者会否因烂尾破口大骂,反正就是戛然而止了。所以,我方笃定这位天官写书写得粗狂。
被这个粗狂天官害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半月后,幸遇松鼠老仙来给阿娘送板栗,才得以圆圆满满。
松鼠老仙乃我丹穴山难得仅存的几个其貌不扬者中的一个,靠着在集市上贩卖板栗的吆喝赚取些许存在感。
那日,若他能早到半炷香,便可与阿娘见上,我的圆满或仍将不圆满,幸好我招待了他。但很显然,没与阿娘碰上面,他失落颇多。我只好宽慰他,板栗烧鸡不能只有板栗没有鸡,阿娘带阿爹去深山猎野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他听完,情绪仍然不高。
我便寻思,真正要吃板栗烧鸡的是本上神并非阿爹阿娘,若说,他不能与凤后酣畅淋漓讲上几轮八卦的遗憾里,有我几分不可推卸的责任,亦说得过去。
因了这个缘故,轻易不与人客套的我,最终决定客套的留他在洞府吃杯茶再走。
他立刻喜逐颜开。我方恍悟,这只老松鼠真正稀罕的是有人与他闲聊,而非与他闲聊的人是谁。
才一杯茶的功夫,天后娘娘那位小弟的家底已被他扒得赤身裸体,精光一个。
我眯了眯眼,他继续口若悬河。
这位新上任的后宫连襟,名戎沭,长年驻守无妄海。无妄海乃埋葬天族死去神者的皇家坟场。九重天公布选他入主惩戒殿时,不知多少人在哆嗦后再从心底横生一种“入惩戒殿便如入坟场”的错觉。
日后,便有了仲轩神君一事。十分给力的印证了众神所猜不假。
仲轩神君此人,多年以前阿爹常与我提及。得阿娘补充才知,这位曾经的羽民国君主是阿爹最诚意相邀并把酒言欢的座上宾。
酒逢知己千杯少。
每每对逝者遥思过半,阿爹总要如此感慨一句。
近来几年,他已极少再提,累加并算,不过屈指可数的几回。
内里隐情,我功不可没。
大抵是从五万年前开始,我每回听,每回都要流露几分嫌弃、厌烦的眼神,给足了阿爹脸色看。等我意识到行为不妥时,阿爹恰好学会了收敛对故人的追思。我也错失了一次深入了解惩戒殿的良机。
但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仲轩那般厉害的神君,仍扛不住戎沭神君的责罚,要落得一个被万雷之刑劈到飞灰烟灭的凄惨下场。
我这把嫩骨头若做实了戕害梧桐一事,又岂能有一线劫后余生的生机?
怕是那刑一动,本上神亦要步仲轩神君后尘,变成一只祭雷的死凤凰。
死……凤凰……
我打了个哆嗦,手中册子应声坠地。
不行,不能坐着等雷劈。脸色煞白的跳下软塌,凝眉暗思:必须赶在九重天知晓此事之前让梧桐恢复原样。
预想着再去阿爹书房仔细搜上一搜。路过梧桐房间,隐隐约约听到有细细的说话声从厨房方向传来,顺道摸过去一瞧,整个人顿如烈日下的大白菜,蔫了。
“梧桐上仙,不知你是喜食荤还是喜食素?”
开口说话的这只鸟,正是我今日上午重金悬赏才捉拿归案的花喜鹊。
呃,虽然我的捉拿归案,在众人眼中俨然成了高薪聘请,但私以为,结果比过程重要。
无妨!
“琥珀喜欢什么?”
傻子梧桐不紧不慢的问道。
“听集市上卖鱼的熊瞎子说,琥珀上神最喜欢吃他亲手捕的鲈鱼。”
“琥珀……喜欢那头熊?”
那头熊有什么好喜欢的?本上神喜欢的是那头熊捕回来的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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