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他的生活。

刚下飞机就去赴约,永远是一个又一个赶不完的场子,每分每秒都是钱钱钱,那些钱好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永远也弄不清楚自己账户上的数字,只知道还不够,还要继续。

周淮安心里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其实像林苒那样的日子也不错。

车子径直把他送到了目的地,一进门,就有侍者知道他今天要来一样,带着他往里走,走过一条曲径通幽似的小石子路,然后是花园,一边是温泉,池子中间有一个美人雕像,不知道怎么做的,有水循环上去,从她指尖眼角掉下来,落在底下的一排不知什么材料做的,仿扬琴的琴弦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个小木桥架在池子上,不时有叶子从两边的植物上掉下来,飘进另外一边单独隔出来的小坛子里,力图做出些匠气十足的野趣来。

路过小池,就是雅间了,一个披着浴袍的男人等在那里,脚底下放着小木桌,一个挺养眼的姑娘在给他表演茶道。

男人两鬓已经花白,眼珠却贼亮,听见脚步声,连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坐。”

周淮安方才车上的疲惫和麻木表情已经一点也看不见了,露出一个精神十足的笑容坐到他对面:“老章,你可越来越会享受了。”

穿着浴袍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地说:“人么,年纪大了,就没那么多上进心了,总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坐,喝口茶,听听水声,省得越活越市侩。有道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来争去的,图什么呢?”

他摆摆手,总结陈词:“没意思。”

周淮安看了他一眼,心里啼笑皆非,只觉得这话说得让他想故意捧个臭脚,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避开他那老清新的目光,忍着鸡皮疙瘩说:“章兄是高人,境界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

谁知姓章的还没完没了了,接着说:“真正的隐士高人,乃是大隐隐于市,在市井之中悠然自得,闹中取静,心如止水。我啊,也不过就是个附庸风雅之徒,不敢当。”

这话到有点自知之明……

周淮安认为他应该和外表看起来佛系的仿佛像是要出家一样的林苒交流交流,他忽然有点不耐烦,于是决定直抒胸臆,问:“最后一笔资金到位了么?”

老章眼珠一转,看了倒茶的小妹一眼,小妹识趣地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他这才点点头:“放心吧。”

周淮安不能放心,毕竟这事做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于是压低了声音问:“资金来源……查得出么?”

老章讲究地用手指扣起茶杯,先闻了闻,才轻轻地抿了一口,抬起眼看了周淮安一眼:“在国外走了两年多,进出不知道多少家银行,倒腾了不知道多少手,我都想不起来走了哪条线,你觉得谁还查得出来么?你啊!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像话,越来越信不过别人,我办的事,什么时候失过手?”

周淮安一笑,往后靠了靠,眉宇之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皱纹,他突然转向池子的方向,看着那随风微动的涟漪,低声说:“这次回雁城,见着一个老朋友,让我想起我那个妹夫林明来了。”

老章挑挑眉,等着他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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