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过一只狗,它叫Ben。是妈送给我5岁的生日礼物,是只大金毛。Ben那时候实际上是条小金毛,刚刚出生没多久。”陈一翰讲到这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似乎Ben就在他眼前朝着它温暖地微笑,“跟其他只会玩狗不会养狗的小孩不一样,我对养狗很有一手。帮他洗澡,帮他除虱子,检查犬类疾病……我都有一套。每天我都围着它照料着它,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陈一翰眼睛微眯,鼻尖的酸楚惹得眼眶微微被泪水浸润,他苦笑:“它每天都会对我笑,跟我玩游戏。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我命令它坐在地上,然后我走得很远很远,又不允许它追过来。让我同学叫它跑,它不跑。我一叫,他就百米冲刺一样朝我奔来,激动得尾巴都在乱甩。我被它扑倒的那一瞬间,我同学向我投来的羡慕的目光,让我明白这狗子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翟尧的头始终靠在墙壁上,仅凭一点重心支撑他所有身躯。他累到睁不开眼,胡茬冒出了许多,黑黑的冒在上唇上方的皮肤上。他尽力用细小的眼缝看清陈一翰,看他难得的柔情时刻。
“我不理解抑郁症的人,他们是想死啊。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陈一翰说到重点,“如果你拼尽全力、付出一切地去照顾一只狗狗,它却天天耸拉着尾巴望着一堵墙想自杀。你会有什么想法?”
翟尧嗤笑着,他清楚这时候他不该发出类似嘲讽的笑声,可是他太累了,只能从牙关里咬出几个字:“想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的一种情感。狗狗的思考仅局限于低级思考方式,但它们始终在努力活下去……因此我总感觉狗比人要有良心。”
“人不能为了别人而活,而且人也不是狗。”翟尧用沙哑的声音提醒他。
“我知道。但我只是这么觉得……”
狗总是要比人有良心。
咚的一声,于完薇在天台上,以头相撞水泥墙,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与此同时,翟尧冷哼一声,伴着讥讽的笑容缓缓阖上了双眼,也不知道是在讥笑自己还是在讥笑陈一翰说的过去。
咚——
——
“你干嘛?!”陈甘聃捂住了脑门,吃痛地远离于完薇。
这一撞可撞得不轻,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于完薇气鼓鼓地看着陈甘聃,眼中溢满不悦。
她的语气平静沉着:“我不想跟你聊这个事情。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时机不到。”
陈甘聃一边揉着头一边咬牙切齿地笑着:“是么。”
“我从来都不想承认自己有抑郁症这个病,因为这个病,我一直都看不起。现在似乎抑郁症成了一种潮流,一种时尚。身边的每个人都可以手舞足蹈地嘶吼咆哮声称自己有抑郁症,能不能拜托大家对自己好一点……你懂吗?”于完薇同样以咬牙切齿的神情回应陈甘聃,目光中带着阴鸷和忧郁,“我一点都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被黑色定制衣料包裹住的少女穿过人潮人海,无畏且冰冷地直视陈甘聃的眼,像是要剖取他的心脏。只不过现在的眼神掺杂了些许仇恨,恨陈甘聃旧事复提,还将恨意推向给她。
她向来不是喜欢吃瘪的女人。她明清事理,很少道歉。更不愿意为这个“破事”道歉。
“知道吗?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后一句话于完薇的语气像断了弦般没有了重量,轻轻的,恍若吟诵摇篮曲,“我不想把这个病当作别人不许伤害我的挡箭牌。我也一点都不希望得这个病。”
“我直到现在都想活着,只是我的内心深处却想死。”
夜风袭来,吹散了服帖在肩上的长发,于完薇呈现出的姿态是半跪在长长的石椅上,因为这本来的姿势是就着亲吻的动作的。她的表情接近愤怒,却又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许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恢复了正常的坐姿,神情也过渡到平常一样清清淡淡的样儿。
只是好像更冷了,眼底透露出满满的不信任和倦怠。
“我明白了。”
陈甘聃说。
“你明白个屁。”
于完薇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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