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百里依轻笑一声,笑中多苦涩。
“我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是百里族嫡女,记得我是你的女儿。那么你呢?你可还记得你是一位父亲?”
她咄咄逼问的话语声渐渐轻飘了起来,昏暗的橘黄灯光映上那一袭白衣上振翅欲飞的雁来。
笼上她眉宇间的一片冷凝,自嘲自百里依那双微垂的眸低碎花般散开,而后溢出眼眶爬上眉头。
良久,百里依抬头,灯光打上她不经意抬起的眼角,隐隐透出几分微红的淡粉来。
百里依吸了一下鼻子,这次她拔高的音调立马低沉了下去,情绪似是稳了不少,顿了顿,才缓慢的不解问:
“父亲觉得我还是个人吗?”
百里玄策没作声,百里依了然一笑,自问自答着:
“我原本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常人该有喜怒哀乐,情爱欢愉我也都该有的……”
她微偏的眉眼飘向窗外蛰伏在夜色暗沉里的一片阴影里,一字一顿的咀嚼着:
“可我不是……”
声音微滞后,她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挽起那轻薄蹁跹若流云的雪白衣袖,充斥着冷意的眸光直勾勾的看着灯火通明下露出的那半截小臂。
“正常人该有的东西我都没有,我只是个容器!”
百里依突然有些疯魔的嘶吼起来,
“我只是个容器!只是个容器!十年如一日的养着这皮囊下无数的蛊虫,十年如一日的忍受着那种恶心与煎熬,我受够了”
百里玄策平静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听话乖巧的女儿,有些缄默的陈述:
“你该知道你体内的好几种蛊都不允许你沾染情爱欢愉的。”
百里依猛然一怔,她仰头看着这个操控安排了自己一辈子的唯一血亲,有些祈求的问,“既如此,那为何不可以是万俟言呢?”
“沧澜皇帝病重,南宫皇后只手摭天……”
“所以,我不过是父亲计划里的一步棋。”百里依冷冷的出声打断他。
迎上百里依眸中毫不掩饰的讥讽,百里玄策好声好气的谆谆诱哄着。
“抚水南帝这次明显是坐不住了,只有与沧澜太子联姻,才能转危为安。”
百里依有些失望的闭上眼睛。
说到底,她唯一的血脉亲人眼里有得终究也只是自己的千秋大业罢了。
远处沉闷倒扣的苍穹上冷月渐移,这个角度抬头,正好能通过窗户看清那一轮残月。
百里依起身,推门而出的刹那,迎面扑进来的风气扬起她的乌黑青发刹那间迷了眼前视线,冷白色的月华沉浸上肩头,卷起白衣胜雪的衣袂飒飒轻呼。
她掀帘看来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势在必得。
“父亲。”
百里玄策抬眸看来,大敞的门中央,月色与夜色掺和着朦胧灯火一并汇聚在那身白色衣裙上,衬出那人莹莹微扬的半边侧颜,郑重而庄穆
“你不知道,于我而言,得他,朝夕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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