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本该守夜,但成雪融一直昏睡,到她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大中午了。
乔佚守着她床前,听声音,外头人来人往,挺热闹的。
“醒了?饿了吧,吃点。”乔佚拿了一直在红泥小火炉上隔水温着的药粥,舀一口、吹一口、喂一口。
一碗粥喂下去,成雪融看着贴着年画的窗户对乔佚说:“外头好热闹,无双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乔佚摇头,用被子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地,“外头又下雪了,别出去吹了风。”
成雪融愣愣看着喜庆的窗户。
乔佚又掖了掖她的被角,“外头正在准备喜堂,雪儿,我们明天就拜堂。”
成雪融转眸看他,咬唇、点头、眼泪滑下来。
“哭什么,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你哭的。”
乔佚这话叫成雪融哭得更凶了,她哭着说:“无双,我真的要死了……”
“是啊,要死了……”
乔佚用被角擦了她的泪水,抿唇对她笑,“起码,我们在一起。”
乔佚本也没打算在百里堡逗留太久,对于成婚的日期,他不强求吉日,想着差不多就行谁料成雪融忽然发病,这叫他急了,不强求成了要将就,请求百里严择日不如撞日,就挑了大年初二。
百里严也问了他一些成雪融的状况,他倒没太隐瞒,如实说是“时日无多”。
但对于为什么会时日无多,他没多说。
若要说,务必要说起陶新月饲养红蔓蛇、又抓去咬了成雪融的事
既然决定了不再拿陶新月的事来叫百里严伤心,这事便一并瞒过了。
百里严倒是个性情中人,听了乔佚这句“时日无多”,想了想便问他:“常明,你不肯回堡来继任堡主,是不是想着要随那位姑娘而去?”
是,但当着尊师的面,他也不能承认。
“轻生之念倒是没有。只是弟子此生只认阿傩一个妻子,可阿傩不久将去,弟子无后,不敢承继大任。”
百里严听了,叹息、沉默,好一会儿后说:“为师亦算无后,为师一直当你是后人……”
乔佚:“师父厚望,是弟子辜负了。其实……师父,您身体尚佳,若是再娶,应是……”
百里严垂头摆手,“为师并非向往女色之人,亦未将无后视为大过,更不曾执着于非将百里堡传给姓百里的子孙不可。便如当年为师授你易容术,可有半分藏私?再如为师至三十岁仍未成家,未有半分心焦。是后来遇到了……”
百里严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眼神慢慢放空了,茫然了好一会儿,神思才回笼,“总之,叫为师续弦之事,你以后别再提了。”
“是。”
“那常明,阿傩姑娘去了之后,你打算如何?”
乔佚想了想,“弟子听闻西南有异族、多异法,弟子想在婚后带阿傩去西南寻医,或许有救也未可知。”
“好、好,是该如此……”
百里严对乔佚的大婚十分重视,打算把喜堂布置得喜气洋洋地、比过年喜庆一个档次。
乔佚却只想着拜天地、拜高堂、把这一套流程给走完,特意请求了别太声张。
不声张便不声张吧,那新郎官的弁冕官服、新嫁娘的凤冠霞帔,却是一定要的。
百里严嘱咐韦共舟要用上上好的弁冕官服和凤冠霞帔,韦共舟转头把这命令传达下去,听令的下人脸色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应了。
于是,大年初二一大早,百里严携着韦共舟、吕海正,端坐高堂在吹吹打打一阵喜庆的乐声中,看到了头戴弁冕、身着官服的乔佚,牵着一位凤冠霞帔红盖头的新娘子。
新人上堂了。
新娘子果然身体孱弱,那一身凤冠霞帔穿在她身上特显大,披着个红盖头晃来晃去的。
在司仪高唱“一拜天地”、对着门外朗朗乾坤拜下去的时候,新娘子的身体还顿了一下,抬手,像是想扯下红盖头来着。
拜堂的时候被打断是不祥的,新娘子的红盖头叫除了新郎官之外的任何人掀起也是不祥的。
好在,新娘子忍住了。
好好地,披着个红盖头,规规矩矩拜了天地、拜了高堂、拜了夫君、被送入了新房。
按理说,乔佚该留下来好好地招待一下观礼的人不多,除了坐高堂的百里严、扶新娘的清平外,就是韦共舟、吕海正、金大勇,共三人。
但乔佚担心着成雪融,百里严也是怕成雪融又发病什么的,礼一全就叫乔佚回房,“去吧,去看看你夫人。”
乔佚回房去了,清平识相地退出来。
成雪融十分心急,一手拢着红盖头,一手递了喜秤过去,“快,掀起我的盖头来!”
乔佚才用喜秤挑起了一个角,成雪融便拽着盖头扯了下来。
这是……多恨嫁啊!
然而成雪融并不如想象的扑上来,反而拎着盖头的两个角,把盖头在半空中展开,“无双!你来看!”
这话喊完,她又发现屋内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见,忙扯着乔佚往窗台去,“这盖头有门道!”
“刚戴上我就奇怪,我说虽然我没戴过盖头吧但盖头这东西没理由这么重。姐姐就说可能是这上头绣了太多花花草草、鱼虫鸟兽,还说这样的盖头才隆重,我就没在意了。后来拜天地,那天光多明亮啊,透过天光我终于发现这盖头的秘密。”
窗外日光映着雪光、雪光衬着日光,一片亮堂堂,透过这亮堂,乔佚看到许多弯弯绕绕。
“这是……什么图?”
“藏宝图!”成雪融兴奋得两眼发亮,“无双,咱要发财了!咱不但有西北那一棺材,咱还将有这个……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啊!”
乔佚:“……”
怎么说还是一国公主,怎么就能那么财迷呢?
他清咳了咳,“这个……就算有金银珠宝,也是百里堡的。”
西北那一棺的钱财就已经是从百里堡顺的,再贪了百里堡的藏宝,她心里过意得去吗?
啊,不是!
乔佚觉得他的重点被带偏了。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一张藏宝图呢?我跟在师父身边十几年,从未听说堡中另有藏宝。”
“也是,那咱去问问你师父。”
两人一身喜服、拎着红盖头又出来了。
百里严还在高堂上坐着,见了两人,有点惊愕,“常明,你……”
洞房这么快?
传言里镇北侯不举,莫非是真的?
“师父,弟子有事想告知师父。”
“何事?”
成雪融扬起手中沉甸甸的红布,“堡主,我想问问这个盖头是怎么回事?”
“这个盖头……”百里严望向端坐一旁的韦共舟。
韦共舟代理着堡中事务,这喜堂是韦共舟布置的,两位新人的行头也是韦共舟负责的。
韦共舟接收到百里严的询问目光,站起来道:“师兄稍等,我去问问。”
不久,韦共舟回来了,如下说:“师兄吩咐要寻上好的喜服,下人便拿了原先备好要给云帆的嫁衣。嫁衣是陶氏早年请了绣娘进堡来裁的,至于这个盖头,说是陶氏自己绣的。哦,不是她给云帆绣的,是二十多年前她给自己绣的。后来又放在了云帆嫁衣里,说是意义非凡,要传给云帆。”
百里严嗯了一声,声音略有点沉重,但并没多说什么。
成、乔两人互相看着对方。
“这个难道就是……?她绣给自己,又传给女儿,还意义非凡的?”
一定是了!
乔佚再次展开那红盖头,对着明亮天光又看了起来。
乌伽什手里的上半部遗迹他见过,乃是一张鹿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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