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指了指别处,怯懦道:“莫姑娘叫我去给老爷送东西。”
“是吗?”金樾走近,眯眼道:“可我怎么记得,那日你带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
管家忙解释道:“李府院落多,老爷今夜在别的院落休息。”
金樾冷哼,“还敢撒谎。我该叫你什么?是李管家…”
管家急道:“金公子在说什么?我就是李管家呀。”
他眼睛锐利如刀,“还是该叫你丑道?”
面前的管家突然敛去那副惊慌失措的样,良久,他笑眯眯地抬头。
“不愧是金诚教出来的爱子,竟如此聪慧。不过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金樾面色一变,吞潇出鞘。未等他劈到那人身上,那人的身子便陡然软去瘫倒在地,变成一副空壳,里头的魂魄早已溜之大吉。
金樾暗骂一声。在小花布庄时他便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他与莫荞,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将那耳坠掉了个包,没想到还真让他等到这狂徒动手。
虽不知莫荞要将这耳坠送到李申身边是何用意,但这东西放在那确实是比放在他们身边安全些。
如此想着,他眼神一暗,朝那日的院落奔去。
院中海棠未眠,屋内点灯,李申还未睡下。
金樾推开门,见李申正拿着本书,对着长清的尸体说话。他脱下往日那身黑衣,身上穿着大红的衣物,布料和花纹和长清那身有几分相似,像是同一裁缝所作。
金樾这几日排查,也大致知道他和长清之间的事,见到这番场景并没有说些什么。倒是李申见他突然闯进来,面色有些不悦。
李申挑眉,问:“金道长夜里来找我,有何要事?”
金樾拿出那只耳坠,向李申解释道:“无意打扰李老爷,只是我和小师妹已经拿回李公子的残魂,李公子肉身还在,戴上后应该还可以再撑一段时日。”
他还有半句话没说。撑过这些时日后,长清也会彻底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不留世间,彻彻底底地消失。
但这也是他本来的结局,他们只不过是给他的死期延后了几日,让他去完成自己的遗愿。
李申的注意早被他前半句话夺走,完全没听金樾后半句话的意思。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耳坠。
“只要戴上,他就能回来了?”
金樾点了点头。
李申回头,看着面容平和的长清尸身。他将那只泛着红光的耳坠,轻轻地别在长清的耳垂上,然后静静地盯着对方脖颈上已经被缝合的创口。
他恍然想起那一日,他将长清锁在身边的第三十七日,他要和长清成亲那日,也是长清生前的最后一日。
长清被他关在李府几日后,从原先的态度坚硬到后来逐渐顺从他,即使是在他提出要成亲时,也只是淡淡地应下。
他却似个孩童般狂喜,先是从莲城最好的布庄买了两套婚衣,又张罗家仆装饰院子。因为这条街只有李家,于是他在每颗树上都挂了纸灯笼。甚至还在李府门前中了两棵长清喜爱的桂花树。
成亲那日家中没有设宴,只有两个新人。他到院子里找长清,刚推院门,便看见穿着红衣的长清站在海棠树下。微风吹落花瓣,长清看见了他,淡淡地对着他笑。
他却看呆了。
没有宾客,两人在婚房内吃了顿简单的饭。他看见角落里香炉在冒烟,无意问了句,长清却神色有异。他知道长清擅调香,也一下了然长清心中有鬼。
他无嗅觉,那香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但他还是顺势趴在桌上,无非就是想看看长清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以为长清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将他杀死,他也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可长清只是偷走了他的钥匙,想要从他的身边离开。偏偏李申如此费尽心思,最想求的也不过是长清能留在他身边。
他将那个叫许佩的姑娘抓到李府,最开始也只是想以此要挟长清,逼他乖乖和自己回家。就算长清爱的不是他,他也认了,只要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认了。
可是那姑娘死了,被他无意中害死的。
他见过无数样子的长清,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却从没见过那样绝望的长清。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输了。输了所有。
但能怎么样呢?从他爱上他时,一切都错了。就算没有许佩,没有玉春楼,什么东西都没有。但他们之间的血缘还在,他们母亲之间的恩怨还在,他看着自己眼角那颗和长清同样的痣,这颗痣永远都会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但他却没想过对。
他每爱长清一分,便恨自己一分。可等到爱满了,恨也满了,恨无法消磨爱,爱却能增添恨。
他恍然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恶人这个头衔坐实到底,才能将长清永远锁在身边。
所以在家仆将长清团团围住时,他心里很是得意。他在想,哥哥,你应该看到了,你再怎么样都逃不出我身边,所以不要逃了,留在我身边吧。
他的得意没有维持很久。
长清似乎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所以对着他笑了。那笑既痛苦,又释然。银光闪过,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满目的红。
和他为他备下的婚衣一般红。
门外忽然狂风大作,海棠树被吹得阵阵作响,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这风来得怪,金樾警惕地望着窗外,吞潇也持紧张状态在空中竖着。
良久,风渐渐平息,长清却还没醒。
李申问:“怎么还没醒?”
金樾也觉不对劲,皱眉道:“应该是还不适应这具躯体,再等等。”
此时,屋门被轻轻叩响。
金樾快速转身,吞潇剑势如虹,他厉声问道:“何人?!”
屋外的人轻轻笑,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道:“长清,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曾向我许下的一样东西?”
一直没动静的长清突然睁眼,目红如血,死死地盯着门。
他缓缓道:“自然是记得。”
屋外的人低语:“好孩子,那就把它给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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