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荞这才发现,刚刚她们正对的那间挂满衣裳的屋子有个小女孩,双髻垂肩,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莫荞朝她轻轻笑了笑,跟着老板一同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莫荞边走边看,发现他家屋子里没有窗户,只在墙壁上挂着煤油灯,并不敞亮。

“就是这里了小道长。”

他们停在一间寝屋外,老板轻轻地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寝屋里的摆设。

老板从墙上取下一盏煤油灯,暖黄的灯光轻微照亮了屋内,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老板敛去往日的粗犷,神态温和地坐到床边,“阿莹,醒醒。我请道长来给你看看病。”

沈莹迷茫地睁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金樾和莫荞,轻轻地对老板道:“怎么又请人了?我这个病咳咳..”

话还没说完,她便猛烈地咳起来,捂住嘴巴的帕子很快被鲜血染红。

老板心疼地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后背,轻斥道:“说的啥话,肯定能治好的,这位道长可是从陆家来的。”

金樾冲沈莹点了点头,她的视线却在触及他腰间的佩剑时顿了顿。

“那就有劳道长了。”她又转头吩咐老板,“你先出去看铺子吧,小佩不喜欢和外人讲话。”

老板恋恋不舍地出了门,临走前将门留了条缝,这才放心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煤油灯散发出暖暖的光,沈莹将手里的帕子丢到地上,背靠床头,眼神轻柔地看着他们。

那张脸蛋还保留着当年花魁的风韵,但她已是半老徐娘,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金樾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沈莹则主动将左手递了过去,莫荞安静如鸡地站在金樾背后当背景板。

不料沈莹却看着她,柔柔地笑道:“你就是那晚在隔壁敲门借宿的姑娘吧?”

莫荞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房子隔音不好,你们在外边讲话,我能听见。”

槽,她突然想起自己和那老板称兄道弟的唠嗑历史,突然有种做了小三的心虚感。

金樾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道:“夫人脉象平稳,身体其实并无大碍。”

莫荞被他的瞎掰技术折服,抱着手听他继续往下编。

“是吗?”沈莹将袖口抚平,“那些郎中也这么说。”

金樾笑了笑,突然出手摸向她的脸。沈莹往旁边一避,冷声道:“道长,男女授受不亲。”

他两指从沈莹发边夹出一小块破碎的纸片,莫荞眯眼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片暗黄色的符纸,上面还有些红色的东西。

“脉象平稳,气血两亏,见不得光,时而咯血。”他夹住那张纸片,“夫人,可是在养鬼?”

出乎意料的是,沈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平静如死水般的点了点头。

“是又如何?”她勾唇笑道:“青岚派现今连平民百姓养只看门鬼都要管?”

金樾:“若只是看门鬼倒也无妨,怕只怕养的是只杀人成瘾的恶鬼。”

“你胡说!小佩怎会是…”她突然像是噎住了一般,猛然把后半截话憋了回去。

莫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那日送给小佩的红玉耳坠究竟是何物?”

她抬头看着莫荞,那眼神如刀般锐利,“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道那晚你住进去了?!”

莫荞点了点头,“是那个浑身裹满布的老板给我开的门,夫人认识他?”

她像是脱力般的靠回了床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良久,她语气软了下来,平和道:“既然是他要你们知道,那我说就是了。”

“十三年前,我嫁给了冯令,离开了玉春楼。两年里,我一直和长清保持书信往来,从他那得知小佩过得是否安好。”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恨意,“可是李申那个禽兽,为了得到长清,把小佩给害死了。”

“那时我肚子里正怀着孩子,听到冯令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肚子一阵剧痛,是要早产了。接生时他陪在我身边,我求他去把小佩的尸体弄来。”沈莹闭上了眼,“但是小佩的尸体已经被丢到了乱葬岗,冯令怎么也找不到。”

“我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太虚弱。冯令不让我出门,我便在夜里偷偷翻墙跑去了乱葬岗。我试着催动我在那对耳坠上下的咒令,想让长清过来帮我一起找小佩的尸体。但是咒令却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玉春楼,另一个是李家。我才知道,长清被李申抓走了。”

莫荞问道:“那小佩的尸体呢?”

沈莹苦笑道:“我找不到。我原以为长清会被李申关起来,但没想到他能从李家逃回玉春楼,还一把火烧了整座楼。他放火烧楼的那晚,也是我准备夜探玉春楼找耳坠的那晚。当时我一进玉春楼便浓烟阵阵,看见已经昏迷在大厅的长清,便把他救出来了。但已经晚了,他已经变成了怪。”

莫荞努力回忆着书中的设定,这个世界有六个种族。人死为鬼,鬼、妖、魔死为怪。

“怪?长清已经死过两次了?”

沈莹点了点头,“我父亲是弦宗的支脉,以前交过我一些仙法,那对红玉耳坠也是他留给我的。我用父亲教的仙法暂时稳定住了长清的魂魄,又从玉春楼捡了个还没彻底烧坏的身子给他用上,才没让他魂飞烟灭。”

莫荞听她说是弦宗支脉,才注意到她的姓氏。弦宗现任家主是沈听情,也是沈听寒的双胞胎哥哥,这么来说,沈听寒和沈莹还是一家人。

金樾突然问:“那对红玉耳坠…可是锁魂之物?”

“是。”沈莹诧异地看他,似在回忆道:“父亲告诉我,那对耳坠是用十玉做的。戴左耳锁三魂,戴右耳锁七魄。长清告诉我当日他只给小佩戴了左耳,右耳的十玉被李申抢走了。”

金樾猜测道:“所以长清在李府杀人,就是为了夺回另一只红玉耳坠?”

沈莹摇了摇头,脸色变了变,缓缓道:“杀人的不是长清。”

“那是谁?”

“是小佩。”

莫荞惊道:“什么?”

“其实也不完全是小佩。”她叹道:“长清放火烧楼是为了给小佩报仇,但他不知道小佩的尸体就被藏在玉春楼里。十玉能锁魂不假,但它也是没有灵性的东西,只要是死人的魂,都会被锁在里面。”

“等等,”莫荞疑惑道:“为何放火烧楼是在给小佩报仇?可杀了小佩的不是那群马夫和李申吗?”

沈莹脸上充满恨意,“若不是陈小桃心怀不轨,因为妒忌小佩而给李申吹枕边风,小佩又怎会被李申盯上?又怎会被折磨至死?”

莫荞哑然。

“小佩的魂怨念太大,加之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气,当时闹出了很多事情。”沈莹说:“后来是京云宗的人在玉春楼大堂画了个阵法,才堪堪镇住了小佩。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长清非要回玉春楼。我放心不下他,也就和冯令搬到了玉春楼边上。”

“至于我的身子..”她叹息道:“每个月一壶血,可以保她免受反噬之痛。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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