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月,几朵洁净的白云悠闲地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中。清凉的山风时时吹来,眷顾着受到烈日烘烤的南方大地。昨日暴雨冲刷,带走了平日里积累下的尘埃,留下了地上的水渍和清新的空气。
昨日的水珠已被翠绿的草儿贪婪地吸吮。昨日还在狂风中飘摇的不知名小花现在从容地仰着头。操场上的少年少女们肆意奔跑打闹。汗水和神采飞扬,笑容同青春高唱。
何舒就捧着一本书坐在那里,那个鸡蛋花树下。鹅黄的鸡蛋花缀满了枝头,有的展开了张扬的笑容,有的尚未完全开放但却足够耀眼,有的将开未开,似乎再来几滴水,它便砰的一声,绽放迷人的光彩。新陈代谢是永恒的自然之律。还在盛开的花儿随风落地。她在那个落英缤纷的地方,静美如画。似是看书看得入迷,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浑不知发上挂着一朵鸡蛋花。
顾溪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欣赏着树下的人儿。坚毅的眼神中现在充满了柔情,他微笑着向她走了过去,脚步无声。蹲下来,轻轻地取下她发间的鸡蛋花,插在耳上,温柔地替她把头发拨好。她的脸白里透红,皮肤润滑而有光泽,睫毛长而微翘,眼睛像琥珀一般,生来自有光芒。
粗糙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她脸上的皮肤连顾溪源也惊叹。入伍两年,她下了很大的苦功来训练。晒伤摔伤刀伤,掉皮掉肉可不比别人少,可她的脸就很少掉皮,晒黑也不曾。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向日葵体质?
何舒看完一章才合上书本,懒懒地抬起头,对顾溪源笑了一笑。“你来啦。”顾溪源紧挨着她坐了下来,好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右臂搂着她。“嗯。在看什么呢?”左手握着她拿着书的手,“居然是本古代言情小说。未来的语文老师看这个?”
“言情小说也有它的欣赏价值嘛。而且这书的故事凄美中带着甜蜜,还挺有内涵的。”何舒似是在嗔怪顾溪源不懂她的女儿家心思。
“那这本书说了什么?”有内涵的言情小说可是珍品。而且何舒喜欢看的书,他也乐意了解。
“说在一个架空皇朝,战火纷飞。男女主经历种种困难,终于在一起时,一纸征令带走了男主。女主日日在家门口等候,一等便是十八年。”何舒眼中泛着泪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三年前她入伍,家人送行时,那个不舍的眼神,那个恳求的眼神,那个心疼的眼神,依旧刻在她的心头。她向他们敬了一个礼,选择了踏上保家卫国的征程,选择了两年的分别。
顾溪源用手指抹去她眼角上的泪珠。感性如她,应该把自己代入了故事里了吧?他也是军人啊,若有一天他也要走,她会如何?
“如果我们也在这个故事里,你会如何?”何舒抬起头,看着顾溪源那张常年受风吹日晒而帅气不减反增的脸。“我可能要让你等十八年了。”他是军人,使命已经烙在了他的肩上。只要祖国需要,他便随叫随到。“你呢?”可以的话,别等了。
“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并肩作战。”她也是军人,身上也有使命的烙印。她之前也跟着顾溪源执行过任务,参加过实战。脱下军装,但不会卸下责任。“如果只能等,我想给你写信。”若不能与他同在火线上,那她便做支撑他的后盾。
“写什么?”她可从来不给他写信的啊。若真的写,她会写什么?也给他写诗?
“嗯……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这一说,顾溪源倒不高兴了。“战争时代,从军可不是为了封侯拜相,还有你这是写吗?直接将人家王昌龄的《闺怨》给复制粘贴一遍了。上学期写诗把全班女同学都撩一遍的‘风流才子’,现在对着我就一个诗句都得不出来?”他吃醋了,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嗯……”何舒苦想了一阵,他怎么知道她上学期干的好事?“年过九有九,七十二深秋。及膝小杨柳,落荫蔽坟头。憔悴泪积袖,无力长思愁。往昔知今日,夫君留不留?”现场编完一首,何舒已经忍不住奸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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