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雨停了个干净,晚霞挂在西天边,染了一片红,细碎的暗光也渐渐透不过窗户纸,夜就要到了。贺兰浅楞坐在窗前,奇迹般的她竟没什么心绪浮动,只觉心下安静得很,好像今日发生的事只是如梦云烟,不真切的很。
绿袖捧了一盘子点心走进来,被吓了一跳,险些绊倒在门槛:“诶呦,小祖宗,怎么不点灯。”说罢挥挥手招呼宫婢把灯点上,轻步走过去。
“怎么了,刚刚不是想吃点心,尝尝。”贺兰浅抬头看了眼指了指桌子,没什么要吃的意思,绿袖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点心盘轻放在桌上,便要告退,还没走出几步,忽的被叫了名字。
“绿袖。”
“公主?”向是严守不多问的原则的人轻声答应,见人没什么反应,像意识到什么,又站直了身子,语气严肃向外间婢子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一时间安静无声,屋外阵阵风声吹过院里极盛的树冠,发出朔朔声响。
“我是说,嗯···我就是问问绿袖有什么遗憾的事吗?”
绿袖一向聪明,心思转了个来回,把贺兰浅没好意思问的答案拐了弯答出:“奴婢的遗憾有许多,多是身不由己,自己选择,自也无用抱怨。恕奴婢多言,公主遵从内心就好,人生遗憾总也多,还能挽回的时候多做些,少留些自然是好的。”
到底是长了几岁,又在宫里过活,绿袖看着贺兰浅长大,心里也不希望贺兰浅徒增憾事,明里暗里告诉她,人就这么长时间,遗憾多了总也意难平。
贺兰浅忽得就笑了,她向是看得开:“知道了。”我也不想留遗憾。
白日里下了大半天的雨在傍晚时分才堪堪停住,凉意袭了一身,饶是裹着斗篷的人也抖了一抖,漫无目的地的走着,贺兰浅脑海里循环着白日里颜承钰温和安静的语气,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虽是不想留遗憾,可是人家都回绝你了,人家都要走了,你还要做些什么?贺兰浅心里问自己。
脚步停了下来,安静站在原地发愣,手里的灯笼随风一晃一晃的,勾起几个优美的弧度。贺兰浅灵光一现,再占一遍星吧,这也是我唯能做的事了,就当是最后告别。可随即又望了望周围悬挂的各色灯笼,就泄了气,这亮度根本不适合占星,你也是想瞎了心。步子晃晃悠悠慢慢逛着,各种纠结压得贺兰浅心累,于是索性发狠,不适合也得试一试。
站在楼阁之上,贺兰浅轻舒一口气,远远望去,她能看到宫中那些漫漫灯光,心里忽然就不是滋味,用来保护自己而设的,本人却想冲破这层保护,拼命抵抗,这样说来想来也是好笑。
把灯笼放在地上,又想了想,不放心的把提灯往石桌下藏了藏,阁里的光暗了些,其他的光贺兰浅本人也无可奈何,只能内心祈祷:让我看见吧,就这一次。
又靠近了靠近栏杆,好像是希望可以离天空更近些,下过雨后澄澈的天空里繁星密集,一方天空似深海被星光晕染得神秘,贺兰浅努力寻找一切与往常不同的痕迹,可惜,还是没什么变化。泄了气般坐在石椅上无奈,冷风吹起外袍,呼呼作响。
走神之际,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人喊自己名姓,贺兰浅早不知道坐在这儿多久,脑子是一片混沌,晕晕乎乎,似睡未睡的感觉让她也听得不真切,直到声音越来越近,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浅浅?”浅浅?是颜承钰吗?贺兰浅迷糊间猜想
被更暖和柔软的外披裹在身上,贺兰浅才真正清醒过来,抬头望进一双关切担忧的眼,细细的纹路在眼角蔓延,贺兰浅那瞬间除了感叹父皇老了竟再没什么别的想法,然后才起身行礼:“父皇。”
“怎么在这儿坐着,夜里也凉的很,这是坐多久了”贺兰浅被扶起身只觉得有些晕,没答话,越过贺兰烨抬眼望向天空,流转的星光似乎有感于人,亮了几个度,贺兰浅没来得及惊讶,急着望向北方天际那安静流转的星象,轻轻笑了。你看,颜承钰,我也在学着为你做些什么。
收回眼神,不料却被漫天细腻明亮的星象中那挂在中空略显暗淡的星象一惊,不知为何心里一跳一跳,不安感似乎被放到最大,猛地腿软头晕,眼前一黑,就要向前倾倒,所幸贺兰烨把人稳住,眼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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