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学汉文?”
僧侣吃了一惊。
黝黑少年的脑袋都垂到衣领里,他强忍羞臊点点头,抓起金雕就胡乱塞到僧侣的怀中,表示他不白学,这是他的酬金,他掌劲很大,收回手时指缝插满了金雕的羽毛。
金雕:“?!”
你赔我的毛啊!!!
僧侣相当欣慰,满口答应下来。
自从老僧侣死后,白玛降措身上的凶性更重了,越来越像某种横行于野的猛兽,他们一直担心这个捡回来的孩子孤僻古怪,融入不了人群,如今他主动肯请教汉文,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一天,白玛降措新学俩个字。
寡妇。
僧侣解释道,“寡妇,就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中原那边推崇为夫守节,给她们立贞节牌坊,一个女人一生只能有一个男人,否则要被唾沫淹死。不过我们神山女人本来就少,也不太看重此节,寡妇是可以再嫁的。”
少年的瞳孔亮得惊人,如同灿灿至烈的耀日。
僧侣:“?”
他说了什么让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这么兴奋?
又过了两年,白玛降措长到十八,身躯高耸挺拔,走到哪里都像一座黑塔。
而在这期间,神山内外交困。
老赞普力不从心,被弟弟以及一众大臣操控,内政更是乌烟瘴气,弄得民不聊生。老赞普争不过权,又迷恋起了美色,连他卧病在床整日咳血的和亲小公主也难逃一劫,老赞普颤颤巍巍挑了个良辰吉日,要为小公主破瓜。
当夜,大食来犯,神山大乱。
般弱脸不涂白了,血也不咳了,给自己吃了颗补气益血的药丸,就将老赞普踹到床底下,左右开弓,“没脸没皮的老贱货!一把年纪了还祸害小姑娘!你看看你这菊花脸,你这皮松得我扒都扒不起来,心里就没点数吗?”
“你说我图你什么?当然是图你早死老娘好早日继承你遗产!”
老赞普被揍得喘不上气,瞪着一双浑浊黄眼,“你,你大胆,来,来人——”
般弱拆了自己发带,勒住老赞普的脖子。
他妈的,忍这老货的咸猪手很久了,要不是王宫势力复杂,她一准送这老货升天!
今晚这老货还想拉着她逞雄风呢,般弱实在不能忍了,大不了她收拾包袱直接跑,虽然以她这病恹恹的身子,没跑几天就得嗝屁了。
“嗬,嗬……”
老赞普被勒得翻起白眼,使劲挣扎,也许是求生意志强烈,他的力气大了许多,般弱又使不上劲儿,险些被他翻了过去。
般弱咬牙加重力气。
“咣当!”
房门被踹开了,女奴们早被般弱支走,而来人披着一身黑氆氇,背后夹着风雪,面容模糊不清,但般弱能清楚看到他雄伟垒起的胸肌,壮得跟头黑牦牛一样!
般弱心凉了。
这是王宫护卫?
完了完了这把输了。
老赞普眼睛一亮,朝着救兵挥舞着双臂,“嗬!嗬!”
“咔嚓!!!”
骨头咔咔爆响。
老赞普的头颅被一双古铜色的大掌扭得错位,当场咽了气。
般弱:“???”
不等她回神,那双强行扭转头颅的双掌捂住她的脸,吓得她头皮当即起飞。
“他,死,了。”
雪地饿虎流浪已久,见着了梦寐以求的生肉,那浅色的眼珠都渗着幽幽的绿,腥得厉害,般弱只觉全身都被那一条带刺的舌头舔过,刺刺地生疼。
“你,嫁,我。”
男人发音浓重厚沉,又极为生涩,般弱没听清。
他又重复了一遍。
“寡,妇。”
“嫁,我,白,玛。”
她的发丝飘过了脸颊,白玛降措的喉咙渴得发痒,伸手要挽起她遮眼的发,近了才看清,女人的眼睛下方,点缀一颗浓墨般的小泪痣。
我靠!
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扭脖子吗!
般弱吓得抱住他,好女子不吃当前亏,“我嫁!我嫁!英雄!饶命!”
轰!!!
白玛降措头顶都冒着热气,耳根红得熟透。
她答应了!!!
般弱被人架起了双手,这一头蛮勇的黑牦牛伏下了头颅,隔着一层衣料,咬了口小尖椒,生生疼得般弱掉了几滴眼泪。他有些手足无措,笨拙地揉,“结、结契是,是这样的。”
般弱见他怕自己的眼泪,又是挤了几滴出去,装起了拿手的柔弱,“下次,不准这样!”
他脸色通红,郑重点头。
般弱以为这黑皮护卫要带她私奔,逃离王宫,但万万没想到——
他带人击退了大食,驱逐了投敌叛国的赞普弟弟,并取代了老赞普,成了新任的王。
原来这头体型健壮的黑牦牛,是流落在外的王族血脉,被母虎哺育,又被僧侣收养,直到大敌当前,他率兵抗击,赢得神山上下的爱戴。
般弱在数日内经历了大起大落,又一次被送入了新赞普白玛降措的婚房,真是刺激得很。
“交,交/配酒。”
新赞普端来金樽。
般弱纠正他,“我们那边叫交杯酒……等等,你不是故意叫错的吧?”
新赞普有些不敢看她,烈酒匆匆沾了唇,就抱着她入了那刺绣幔帐。
他哪里懂什么取悦女人,不过是埋下了头,露出獠牙,猛虎下山,乱冲乱撞,弄得浑身扭紧,迸着汗浆,整个人高热不断,化成一滩蜜红色的小泥沼,黏黏稠稠,热得让人发晕,口鼻淹没在浓烈的体味腥气里。
见般弱不适拧起了眉,他心跳极快,有些惊慌扯起了毯子,粗鲁擦了汗,连擦破了皮也顾不得,匆匆扔到了床底。
反复废了好几条花毡,擦得全身泛红,汗水也沾走了,猛虎少年才渐入佳境。
白玛降措的浓眉如刀,眼窝也极深,蜜蜡色的胸肌蹭得她脸颊发疼,尤其是勾着什么硬物,般弱不由得皱眉,扬起颈子细看,璨璨的光刺得她眯眼。
“这什么?”
看起来真眼熟啊。
般弱尾指勾起他的小金环,往外扯了扯。
白玛降措受了刺激,胸膛剧烈抖动,差点就要摔她身上了,他手肘撑着,往旁边一滚,没真把般弱压成肉泥。他双眼还有点失神,润出一点晶莹眼泪后,又本能靠近她,抱紧她,直到般弱问了他好几遍,又拍打他的脸,他才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黄金乳环。
男人比她更茫然。
这黄金小胸环生来就有的,他以为人人都这样,难道不是吗?
他的朱蒙嘟囔了句。
“笨死了,谁让你非要留下的,活该受罪,我才不管你呢。”
“什么?”
他凑近去听,被人恶狠狠咬了口黄金小环,生涩的果实红得欲要涨破,他顿时脸红脖子粗,卑微请求,“再,再来,一次,可以吗?”
般弱不管他,卷起软毯就睡。
男人委屈蜷缩在床脚。
白玛降措头次吃了荤腥,又没人教他怎么缓解,硬是不敢动弹憋了半天。
所幸他的耳力很好,听到对方呼吸平稳,已然熟睡,他眼睛泛着沉沉幽光,双膝跪了下去,向前膝行几步,抵住了她的脚。
第二日,般弱被熟悉的香气唤醒。
原身作为和亲的牺牲品,待遇不高,她偶尔开点小灶,平常吃的都是糌粑、肉羹、奶酪、腌菜、酥油茶还有少量的青稞酒,有时候干得能让般弱嘴里起了大半年的火燎子,疼得她半宿睡不着觉,本就体弱多病的小公主更是去了半条命。
般弱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煮得粘稠透亮的杏仁甜粥,羊肉葱花飘着的面片汤,两笼热气扑面的鲜肉包子,般弱甚至还看到了一碟金乳酥,金丝层层起酥,单是闻一闻她就受不了了。
女奴在一旁给她布菜,“您快尝尝,都是王上寻了中原的厨娘,起了个大早,特意给您布置的。”
般弱叼了一口鲜肉包子,汤汁鲜得感天动地,正要好好道谢一番,然后对方端了个水盆进来,给她洗脚。
般弱:“?”
这人是有什么怪癖吗?
般弱有些嫌弃抽开脚,又被他握住,他瓮声瓮气地说,“你吃,脏了,给你洗。”
般弱心道她又没下地,脏什么?
索性美味当前,她也不管了,痛快把双脚给过去,自己吸溜起面片汤,吃得额头冒出薄汗。
用到一半时,对方给她洗脚也洗完了,用柔软的丝绸拭擦水珠,每一根脚趾缝隙都没放过,般弱好端端坐着,被他弄得有点羞耻,“差不多得了!”
他没应,擦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套上鞋袜,眼见他没洗手要来开饭,般弱忍无可忍,“洗手!”
这回男人应了。
般弱没吃完的,被他狼吞虎咽般卷走,碗口一点儿的汤汁都被他舔得干净,糙得让女奴都目瞪口呆。
对方黑黢黢的脸庞浮现些许红晕,羞赧放下了碗。
般弱反而很高兴,“能吃是福!”
她最恨就是病秧子的小鸟胃了,让她吃都吃不痛快。白玛降措仿佛看出来她的沮丧,勾住她手心,“给你,给你治,病会好,吃好多。”
这一天般弱忙得很,首先就是要去认人。
嗯,还包括认老虎。
“哥哥,白玛多吉。”
白玛降措指着花毡上的那一头雄壮威武的雪虎,随即把般弱隆重介绍给它。
弟弟羞涩得耳根爆红,“哥哥,我媳妇儿,你弟妹。”
妖精毫无负担,张嘴喊了句哥哥。
白玛降措又惊又喜,他还以为她会把他当成怪胎,毕竟正常人谁会认一头大雪虎当哥哥啊!
大雪虎哥哥同样很快活,它转身叼出一头鲜血淋漓的乌云豹,推到般弱的脚边,随后又是数不清的小猎物,野兔啊,野鹿啊,獐子啊,都是半死不活的,给他们当新婚贺礼。
般弱:“……”
这就是来自百兽之王的宠爱吗。
般弱又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厚氆氇,遮得严严实实的,被白玛降措捧上了马背,去了一趟神山外的大荒莽。
男人嘴里发出了奇异的啸叫,风雪中多了一头体态优美的雪虎,比起哥哥更显得修长高贵。
“姆妈!”
白玛降措跑了过去,哥哥也不甘落后,一人两虎亲热团聚。
姆妈大概是怕锋利的舌钩舔破般弱的脸蛋,她仅用蓬松尾巴蹭了蹭她,随后也像哥哥一样,给她叼出了一整头狼。
般弱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只因为白玛降措在她耳边低沉害羞地说,“姆妈,要你吃饱,生,我们的孩儿。哥哥,有好多了。”
他双手合拢,表示哥哥有三个妻子,勤奋生了很多窝崽子了。
般弱当即瞟去。
好你个开后宫的大老虎!
回去的途中,般弱支开了探头探脑的大老虎,决定跟白玛降措摊开来讲,“我生病了,生孩子可能会死,要不咱们和离,你再找别的女人试试?”
他惧得抱紧她,“不要!不要别人!”
那胸肌厚的,挤得般弱差点岔气升天,“好,好,不要,你先放开我。”
这人可太有劲儿了,要是她没点节制,只怕真要死在他那充满诱惑的小胸环上。
白玛降措松了手,又没完全松开。
他低低道,“不要崽子,要你。”
从这一天,般弱被看得紧紧的。
而且合婚之夜后,那头小黑牦牛就没碰她了,有时候般弱睡得迷迷糊糊醒来,身后总会抵着一片饱满滚烫的胸膛,指尖细摸还有些潮,她没多想,热着也习惯了,翻了个身熟睡过去。
清晨洗脚的传统则是诡异延续了下去。
婚后两年,般弱贪吃酥山受了凉,昏睡了好些天,整座王宫都马翻人仰。
唇齿里淌入一些腥甜,她抗拒地吐了出去,男人则是哀求她,“……喝,喝一点。”
男人不厌其烦喂她,总算在她吐了满身后,勉强灌入了一小碗。
她的眉头渐渐松开。
这场病好后,白玛降措给她修了一座冬宫,让她冬日避寒。
不知道是不是般弱的错觉,她总感觉半山腰的寺庙多了不止两三座,僧侣频繁出入王宫,檀香缭绕,佛性很重。这要不是身边有个人间尤物,般弱都能绝了性。
房间里也多了神龛跟丝绸包裹的经书。
般弱感到奇怪,问她的赞普丈夫。
“你不是不信神佛吗?摆这些干什么?”
在这座王权日渐威严森寒的白宫红殿里,年轻赞普那蜜蜡的褐肌笼罩着一层华美光耀的色泽,依旧是黑底金绣的对襟高领,披着绛红色厚沉氆氇。
他的白发留长及肩,彩绳松松扎了个小辫子,左耳是翠光凛冽的绿松石耳坠,右耳拂动着一尾红珊瑚流苏,胸前同样佩戴一只嵌着玛瑙珠玉的纯金嘎乌。
庄重与艳丽,权力与野性,结合得天衣无缝。
谁能想到,那个被雪虎叼回窝的孩子,人们眼中的怪胎,竟有今时今日的盛烈美貌与崇高权位。
要了妖精命了。
般弱哀嚎一声,扑他怀里,使劲蹭他乳环,吃不到她给舔舔也好!
最后自然又是没节制得住。
两年才开一次荤,战况可想而知。
般弱被他抱得不能脱身,索性也不起来了,懒洋洋窝在蜜褐色的胸膛前,见他手指头沾了点酥油,均匀抹在那澄金小佛龛,里头住着一尊鲜红剔透的小佛陀,眉眼竟有几分像她。
“阿妻,这几日,我总是做梦,好像梦到了你我的前世。”
白玛降措迟疑又不安。
那梦总是模糊的,欢愉过后,似乎是惨烈无比。
前世我是否放开了你的手?是否在原地看着你离开?
般弱呃了一声。
让我想想怎么编。
还未等她开口,年轻赞普便握紧了纯金佛龛,连带着她也被拥入怀中。
祈求般呓语。
“阿妻,我不管前世,我要今生与未来,你……不会再离开我的,对吗?”
我愿为你做这片冰冷神山的王,我将我一切奉于你足下,你会为这个我而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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