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博圣兄妹齐齐松了口气。

何博圣道,“既是如此,我妹妹哪里不好?你不要担心她的脾气,她素有贤名,定会为你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而且医女也看过了,她好生养,不会让你沈家门庭冷落!”何红豆躲在兄长背后,羞红了脸。

沈辟寒却有些不耐烦了,哪里来的歪理,还强行买一送一的?

“我是要这做群英会盟主,不是来娶妻的!”

“那不成。”何博圣根本不放过他,“这世人皆知,红豆将会嫁给天下第一的盟主,你到时又不娶她,岂不是毁坏她闺中的清名?”

沈辟寒撂了眼,“若何兄得胜,难道也要娶何红豆?”

“小子放肆!!!”

何博圣大怒,使出一手快剑,罡气直袭面门。

“太慢了。”

沈辟寒避也不避,他轻功与身法已是登峰造极,连剑都未出,弹指震碎了龙虎剑。

一指春秋!

何博圣见家传宝剑被毁,怒火攻心,硬生生呕了一口血。

“哥哥!!!”

镇安侯怎能坐得住,他轻喝一声,纵身而来,“小子好胆!”

鱼龙听禅!

沈辟寒耳尖一动,脚步回转,剑鞘抵住了镇安侯飞来石掌。

“锵!”

他手指拨动,横剑在颈,眸底尽是深深寒意。

般弱跟小四小五小六都惊呆了。

结亲不成就翻脸?!

沈辟寒以一敌二,颇有余力,般弱都想为他鼓掌。

然而不能。

般弱也是有任务的,由老庄主亲自下发,她的任务不是夺得天下第一,而是让沈辟寒跟何家搞好关系。本来嘛,旗开得胜,娶亲佳人,一箭双雕,多么美好的事儿啊,沈辟寒偏偏不解风情,直接暴揍人家的父兄!

般弱急得想掐人中。

般弱对着小四等人说,“快,你们随便一个假扮盗贼,把我掳走,决不能让少庄主跟何家继续交恶!”

“阿兄!阿兄救我!”

般弱很浮夸叫了一声。

蒙面小五勒住她的腰,消失在人群当中。

沈辟寒果真上当,丢开何家父子,身轻如燕,脚尖掠过排排屋檐,直追小五而去。小五还没到城门呢,就被沈辟寒踹飞了后背心,那骨骼爆响的声音听得般弱一阵牙酸,她连忙挽住沈辟寒的胳膊,叠声安抚,“我没事!我没事!”

沈辟寒眼尾点染赤红,气息也是乱的,掐着她的后颈,“再乱跑,断了你的腿!”

主角都跑了,群英会自然是不了了之。

而沈辟寒那一剑未出,却立败镇安侯父子,引得天下争议不断。

沈辟寒也不愿久留,领着人又回了点苍山庄。

“孽畜跪下!!!”

沈负雪一声暴喝。

沈辟寒折下双膝,跪在父母牌位前。

“嘭!!!”

沈负雪飞起一脚,踹得沈辟寒身形晃了晃,嘴角溢出血丝。

“孽畜,你可知错?”

他抿了抿唇,双眼漠然,“庄主,我不娶何红豆,我何错之有?”

“你意气用事,你毁了我十年的心血!你做了天大的错事,你还要跟我顶嘴吗?”

沈辟寒讥笑,“庄主何必动怒,您不就是想要镇安侯的武林势力?这有何难?庄主宝刀未老,那何红豆不过是个小女孩,情窦初开,比我那蠢娘娘可好哄骗多了,哪里逃得过庄主天下无双的美男策?”

“啪!”

少庄主被打得偏过头去,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乌发凌乱披散,殷红的唇角粘连血丝,愈发显得妖异凌厉。

一老一少,最亲近的血脉,却比仇人还要不堪。

沈负雪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厉芒浮动,“是温般弱吧?她蛊惑你不娶何红豆?”

沈辟寒断然否认,“她厌恶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蛊惑我?我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是么?”

沈负雪一双细眼好似能看透人心。

“既如此,下个月她出嫁,你作为长兄的,送一送她罢。”

沈辟寒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什么?!”

“温般弱为我点苍山庄效力多年,我这个做庄主的看在眼里,自然也要为她打算,我要收她为义女,送她风风光光出嫁!”

沈负雪的眼神轻飘飘落在他脸上,渗着无尽的寒凉。

“而你,长兄送嫁,天经地义!”

他浑身凝固,嘴唇发青。

沈负雪冷嗤了声,两指提起沈辟寒的衣领,俊美文气的面孔陡然迫近,恶鬼般啃噬年少多情的心肠。

“沈橙!你看着我!你看看我这张脸,你比你爹还要像我!”

“怎么,你不是最厌我与你娘娘有了夫妻之实,生了你这个人间孽障,至今心里龌蹉,都不肯唤我父亲,呵,旁人说你万古无青锋,一剑千秋,你冠绝当代,你光明磊落,你一身飒飒骨气!你从不犯错!我沈负雪倒要看看,在小温氏面前,你的骨气还有几分?”

“你既要做君子谴责我,那就不要一边光风霁月唾骂我,一边衣冠禽兽闯你妹妹的闺房!那我沈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可真是做了天下的笑话。”

沈辟寒的爱意阴暗潮湿,是蛇蜕的湿皮,蝉剥的乌壳,那样细微谨慎,藏得不见天日,此刻却被人从肠子里,心肝里,脑髓里,强行撕扯出来,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那么肮脏,那么龌蹉。

他身子打起了摆子,冷汗直流,分不清是凄冷人间还是猩红地狱。

“你果真对她动了情,是不是还想着大婚之日,带她私奔?”沈负雪负手而立,双眸幽深,“你爹,也真是死不瞑目。”

轰!!!

“你休要提他!休要!!!”

沈辟寒呕出一口鲜血,淋了整个下颌跟脖颈,双目异常赤红,郁刀见血封喉,寒光凛冽,横在了沈负雪的颈前。

“沈负雪你不配!!!”

要不是他跟娘娘苟合被人撞见,那人又怎会郁郁而终?

他早已认定了父亲,是会带他骑大马,放风筝,给他做小刀的父亲。

是温厚可亲会哄着他入睡的父亲。

沈负雪双指挟着刀,剧毒擦得指尖乌黑,不知是出于什么意图,他慢条斯理地说,“沈橙,我们沈家,天生就背负了罪,白骨累累,也不差这一桩,你若想要小温氏,那尽管要吧,她本来就是你的死士,你想强要,她也拒绝不了你。就像当初,我与你娘娘,也是——”

唰的一声,沈负雪双指被割,鲜血淋漓。

沈辟寒收了郁刀,双眼空洞麻木,傀儡般牵起唇角。

“不,我不愿。”

他齿关鲜血直流,魂魄也被染得血红,再无一丝净地。

他说得极轻,极慢。

“沈负雪,我不是你,我也不会是你。你说得没错,你是怪物,你生出了小怪物,它既不被人所爱,就不该来这世间,更不该爱人。我这一生都是死路一条,我不服气,也不甘心,可又能如何?赎罪什么呢?我天生没罪,我不赎,我就看着我冷着,恨着,如你所愿,慢慢死去。”

他竟还笑了,艳得无双。

“天下第一,翻云覆雨,一爱难求,孤家寡人,父亲,你说我这种六亲不认的活法,够不够后人传说万篇?”

般弱没想到,刚回去就被安排了。

沈负雪要认她做义女,落实了她与沈辟寒的兄妹之名,还要送她十里红妆,嫁到幽州施家。

施家是一方巨富,求娶她的是施大少爷,施凤澜缠绵病榻,命不久矣,他被灵丹妙药吊着命根,只等般弱进门,与她成了好事,为施家留后。

般弱并不抗拒当有钱的小寡妇,她抗拒的是被人打包送到短命鬼的房。

她东一针,西一线,拿嫁衣发泄。

绣娘看了头皮发麻,姑奶奶欸,你这是做丧衣呢?!

般弱没绣多久,少庄主遣人来请。

般弱咕哝着,“老的欺负我,小的也上赶着!欠收拾呢!”

她满脸不高兴去了沈辟寒的剑侍山。

剑侍山向来是孤寂冷清的,只是竹林深处,玉楼近前,少庄主束着美人祭鲛珠抹额,一袭苏芳红的夹纱春衫,长指端着薄冷酒,凑唇轻呷一口,万般寒色也着了火红的炽。他朝她抬眼,睫毛镀着浅浅的流光,破天荒露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虽然是转瞬即逝。

很不合时宜的装束,很不合时宜的笑脸。

美却陌生。

事出反常,般弱暗自戒备,“有事?”

少庄主缓缓颔首,“我练了一套剑法,你来看看,有何欠缺。”

般弱:“?”

这小子转性了?不是怕她偷学吗?

少庄主指尖杯酒滑落,他携了一支银剑,信步闲庭般游走在斑驳竹影里,“我五岁离了蒙舍诏,来到中原,所见风光,开阔壮美。但我最想的,还是南诏的风花雪月。你看过么?我舞给你看看。”

“龙尾关的风,琉璃无沙,轻见飞鸟。”

“石门关的花,朝珠如莲,春光傍地。”

“点苍山的雪,天上深宫,人间白头。”

“昆弥川的月,海月交尾,却有……佛国千万!”

少庄主剑尖拈了一朵翠绿花萼,他手腕轻抖,那花便四散开来,原是一片片冷清的竹叶尖儿,他侧身收剑,又朝着般弱看,“如何?我这南诏的风花雪月?”

般弱诚实地说,“你使得太快,眼花缭乱,我偷不了师。”

休想骗老娘入坑!这手精妙剑法她学吐都学不会!

少庄主提剑走向她,忽然飞电般伸手牵她腕骨。

果然!

般弱早就提防他了,瞬间甩出一掌飞花,正中他胸口。

沈辟寒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她愕然,“你怎么不躲?”

“我为何要躲?”沈辟寒唇里含着粘稠血沫,说话都是模糊的,懒的,他甚至是朝前一步,抵着她的肩窝,剑身就横在她的腰后。

“你不是一直都记恨我幼年那一掌么?不错,我第一眼见你时,就想掐死你,这种没由来的仇恨,我不怕告诉你,我享受其中。”

声声凌厉,夺人心魄。

“你觉得我疯是不是?我不疯,我比旁人清醒,世间爱有千千万,青梅竹马,一见倾心,洞房花烛,生儿育女,随处可见的圆满,多么庸俗廉价。”他轻慢启唇,竟像浪荡子一样耸着肩,“真是,没新意,烂透了。”

我要我的恨,是猖狂泼天的,是万人求我一死我偏不死,万人求我一爱我偏不爱。

万人不是我,他们做不了我的主。

我要我在你心中,前世今生,独一无二,永不能忘。

“你大可以继续动手,胸,心,腰,腿,所有你能看见的,你都可以杀死我。”

沈辟寒长剑一挑,般弱后背发凉,跌着落入他的胸怀,而他的欲望不加掩饰,清清楚楚叫她明白。更是趁着般弱不注意,他伸手捏了她丁香小雪一把,剑眉微挑,溢出些森冷邪气,“从小就没长大,长大还是如此,温般弱,你真不中用。”

“沈!辟!寒!你去死!断子绝孙啊!”

她咬牙切齿,不是羞的,是气的,般弱抽剑欲杀,反被他空手抓住剑尖。

滴答。

指缝黏黏糊糊,全是新血,沈辟寒倏忽一拽,拖得她一个踉跄,那剑尖就刺中了他的眉心。

“男子没有守宫砂,你就替为兄点一颗朱砂痣吧。”沈辟寒紧紧盯着她,“温般弱,你最好记得今日,我断子绝孙,再无情爱,你新婚燕尔,儿孙满堂。”

说罢,他撤开剑刃,转身回了玉楼。

般弱原地破口大骂,骂得口干舌燥,才恨恨瞪了一眼,回了自己的绣楼。

她关紧门窗,躲进被子,从疼痛的胸口摸出一枚哨子,内里中空,拆开之后,是两颗雪丸,以及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上面给她言明了点苍山庄的守备换防,还有沈负雪的练功时间。

至于那雪丸,是化开死士灵脉的解药,让她再无束缚。

“干嘛给我两颗?这么大方不会有炸吧?”

般弱一边思索,一边揉着痛处,她低头去看,淡淡粉红的花印旁又多了一根根鲜红猖狂的指印。

她呶嘴,“还说没病!分明是病得不轻!”

半夜,般弱逃了,明知道施家是火坑,她干嘛要跳?

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

“啪。”

一只手摸上般弱的肩头。

她脸色铁青回头,却见着了小四笑盈盈的脸,腮肉红透,还没等她说什么,小四就欢欢喜喜搂住她颈,柔情蜜意,亲香一口。

般弱:“?”

小四夺走她嘴里的水,眸子明亮,“二小姐,我答应你,我同你走,小四就算是挑粪,也能养得起你的。”

般弱:“??”

般弱就这样黑灯瞎火稀里糊涂跟小四私奔了。

半山腰,沈辟寒一身血衣,剑尖仍在滴落红珠。

脚下是成堆的死士尸体。

他们为了追捕逃婚的二小姐,还没踏出山庄,就被少庄主如宰鸡狗,屠杀殆尽。

沈负雪发束莲冠,踩着一轮银色圆月,飘然而至。他跟镇安侯是同辈的武学宗师,但气质超然入圣,反而看着比他儿子要来得清爽飘逸。

“寒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辟寒横剑在胸,与他相似的俊美面容泛起一丝戾气。

不言不语,态度强硬。

沈负雪悠然道,“你放走了你的杀父仇人,你却还要她儿孙满堂,恩爱白首,寒儿,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是这等普渡众生的男菩萨。你说你爹在泉下有知,会不会欣慰得骨灰都燃了?”

南诏崇佛,大兴火葬,沈负雪来中原也把儿子的骨灰带上了,如此一来,就能时时提醒他——

大仇未报,我儿死不瞑目!

“沈负雪!”

沈辟寒低喝,“你到底想说什么!什么杀父仇人!”

沈负雪朝他走去,“你去了一趟云州,见了镇安侯,见了何博圣,你就没有一点想法?你再好好想想,温般弱长得像谁,像温氏吗?”

沈辟寒心神一怔。

“什么?”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沈负雪漫不经心,弹了下他的剑,寒光森然入了眼底。

“你为了她,第一次修了长恨诀,只为给她看龙尾关的风,昆弥川的月。你为了她,第一次违逆我的命令,去了我的书房,盗了死士的解药。既如此,怎么不为她疯得更厉害些?将我这糟老头子取而代之,将你爹血海深仇抛之脑后,与她双宿双飞,岂不更加快活美满?”

“锵!”

沈辟寒的郁刀被沈负雪漆黑两指生生折断,切口整齐锋利。

不够,火候远远不够。

这样心二意的兵器,怎能屠得仇家满门。

沈负雪微皱长眉,又缓缓松开,他看向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怎么,还想不通?”

沈辟寒抿唇。

沈负雪微微冷笑,“不愧是何博圣的女儿,他十六岁就强辱了你娘娘,他的野种十六岁也强辱了你的心肠,让你变得畏首畏尾,女儿心性!你在这边为她要生要死,怎么不想想你那还在阴曹地府受罪的娘娘?”

轰!!!

沈辟寒对般弱的担忧不舍全被绞得支离破碎。

他头晕目眩,喉咙又隐隐腥甜。

他强撑着那汹涌而来的恶心感,“您,您,说什么?”

“阿奔本来是想等你及冠,再告诉你真相,谁想得你,令我如此失望!”沈负雪挥臂,那一截断刀便铮的一声插入岩石里,他语带讥诮,“如今的何博圣你也见到了,人人称他是大器晚成,是如玉君子!呵,这个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鼠辈,他祸我家门,倒是名利双收!”

“你可知,他年少时去了南诏,与你父称兄道弟,很是亲热。可是,就是这个好兄弟,就是这个好儿郎——”

沈负雪怒不可遏,捏碎了另一段郁刀,碎刃又是割得他鲜血飞溅。

“这小畜生!这个小畜生!趁着我外出,趁着你父天生武弱,他当着你父的面,欺辱了你娘娘,当时她还怀着你!”

“你以为你爹为什么会死?他愧对燕娘,愧对你,早已病入膏肓,等你第一次读书认字,他自觉不想拖累家人,是生生勒死自己的啊!!!”

“你娘娘为了给你爹报仇,她远离故土,还不惜揽上与我有染的罪名,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以恨入剑道,将来以你爹自创的负苍剑诀,屠尽何博圣一家!”

“噗嗤——”

沈辟寒真气走岔,狂喷鲜血,他如染血的纸鸢,一头栽进了泥里。

沈负雪双目森寒,“现在你知道了,温般弱是何博圣与温氏之女!是仇人之女!”

“我引来了温氏,将她放到你身边任你玩耍践踏,偏你不争气,连她身都不敢破,还被她踩入泥里!好,你不敢动她,那就让其他人玩,何家的男男女女都要给我冰儿跟燕娘陪葬!”

沈辟寒茫然无措,缓慢摇头。

“可她,可她也是没有选择,被温氏生下来的啊……”

“沈橙!你是我沈家的种!”沈负雪恨得入骨,额头青筋暴起,“你小的时候最喜橙,还央你阿爹雪山给你种橙树,这些你都忘了吗?你非但不给你爹报仇,为何还对仇家处处留情!”

沈负雪失望的目光刺痛了沈辟寒。

“没忘!阿奔我没忘!!!”

他痛得血泪斑斑而落。

可为何是她。

为何是她。

沈负雪齿缝挤出冷笑,“好,好,我沈家出了一个痴情种,你没忘最好,我这就将那小贱人抓回来,扔她到那销金窟里,我让你日日看她怎么风情万种!温氏是个花魁娘子,她的女儿功夫怎么也算不得太差,说不定何博圣那个道貌岸然的贱人感兴趣得很!”

“不!不要!她会死的!”

少庄主惊慌不已,他顾不得胸腔碎裂的痛楚,爬到沈负雪的脚边,小兽般呜咽哀鸣,“阿奔,不要,我求你了!”

对方只是冷冷看他,“寒儿,此仇不共戴天,你告诉阿奔,你要怎么报答她?”

沈辟寒如坠深渊。

血水浸透了四肢,冷透了。

沈辟寒听见自己这样说——

“我会是她此生噩梦,她死也摆脱不了我。”

般弱带着小四下了山,也不敢住客栈,就在野外歇脚。

她以为这把私奔稳了。

但是,半个时辰后,密林燃起火光,浓烟滚滚升起。

卧槽?

谁他妈半夜不睡觉放火烧山?闲得蛋疼?

般弱跟小四被迫滚了出去。

般弱见到了罪魁祸首,他一袭脏污血衣,眉心有浅浅的血坑,如同鬼魅修罗。

他道,“温般弱,我后悔了,我不放你走,你回来。”

顿了顿,那厮嘴角竟阴寒牵起。

“温般弱,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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