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揍他,这个瘪犊子秃瓢是个放虫的蛊师!呜,哇……我的尾巴!”
只见小狐狸双腿劈叉席地而坐,一只手紧紧攥着一条少了顶上一大圈长毛,余下一个光秃秃黑黢黢尾巴尖,另一只手举到眼前, 一边抹泪,一边呜呜哇哇地裂嘴大哭,其状之惨,其悲之切,足可令见者顿足,闻者缄口。
也对, 一条狐狸皮子就数尾巴上的裘毛最值钱, 若是被夹子不小心夹坏了尾巴,皮子的价值就得狠狠打上一个折扣……
但这不是重点!
猛听得小狐狸当众叫破枯木上人的身份,杨从循顿时心下一凛,登时一撩棉袍下摆,打靴筒里抽出一把寒光粼粼的匕首,反手抄起匕首使出一招‘刘全进瓜’,欣长挺拔的身形陡然一长,整个人如同一条摸了油的泥鳅,将面前你推我攘的闲汉视若无物,只贴着旁人身子扭了两扭,就已欺到枯木上人身前,以手中匕首尖儿点住枯木上人的心口,持刀的手腕含劲不吐,一双剑眉扬峰一挑,沉声喝问道。
“阁下究竟是谁?与苗疆师公怎么称呼?为何要暗中下手加害杨某的朋友?!”
好个杨从循,不愧是三年苦修光练腰腿蹬墙的歪才,这身轻功果然了得,居然在一个起落之间就出手制住了凶名素著的黑蛊凶魁。
对面的枯木上人倒也当真光棍,见势不妙登时就将手中拄着的木杖撒手撇下,浑不在意地咧嘴冷笑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好不讲究, 明明是阁下借行秽出千诈赌在先,老夫虽一早从旁窥破,却并未开口追讨被诈去的赌注。阁下既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反要出手加害?至于通名道姓之类就免了罢,此地距离苗疆何止万里,即便照实说出来也唬不住旁人,回头反叫人瞧了笑话。”
说着说着,枯木上人一对三角眼忽地向上一翻:“眼下老夫倒想请教小兄弟一句,若是阁下在俺们地头上对一位师公擅动刀枪,却还想活着离开苗疆么?”
这句反问不可谓不凌厉。
须知苗人素来敬畏能驱使蛊虫的蛊师,当面无不尊称一声师公;外人若是得罪一个苗寨的师公,那就是往死里得罪这一寨上下数百位苗民,不卸条膀子摘俩招子眼珠赔罪,那是别想活着离开。
就连京城中的皇帝,为了安抚苗疆一众头领,有时还要颁下圣旨来加封几个大苗寨中的有名师公。
晋昌是给了杨从循察查妖人便宜行事的权利,可他要知道被杨从循揪出来的妖人居然是个苗人师公, 多半也得赔上笑脸,将这位得罪不起的爷礼送出城。
“这……”
杨从循这一沉吟,登时就被老于世道的枯木上人窥出破绽来,立时眼角一翻,用手一指正抱着尾巴蹲地大哭的胡三:“是才老夫一时眼拙,竟未看出阁下是位出世修行的仙家,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然老朽却有一事不明,正要当面请教。老夫虽是个玩虫放蛊的苗人,却一向与关外出马仙家并无渊源瓜葛,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却为何口口声声指责老夫下手加害呢……恕老夫孤陋寡闻,这世上好像还没有只伤皮毛却不侵骨肉的蛊术吧?”
此言一出,正蹲在地上哇哇大哭的胡三顿时一呆,两只黑溜溜的眼珠顿时在眼眶中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
见此情形,杨从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自打四年前求学路上遇见胡三,杨从循不止一次见过狐狸这种一声不吭狂转眼珠的做派:这是他心里打鼓,此刻正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编借口托词呢!
那么,枯木上人果真没有对胡三下手么?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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