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东风醒来的时候,已是未时初了。
赵幼莼不在房中。窗外的阳光正照在他身上,他睁开眼躺在躺椅上,只觉头痛欲裂,又缓缓闭上眼。
半晌,有人轻轻推开了门,祝东风睁开眼看去,正是赵幼莼。
赵幼莼把手中的陶盅放在桌子上,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祝东风已然醒了。
“已是未时了。”赵幼莼说话间从盅里盛出一碗雪梨汤“我本想着差人去给你寻一碗牛奶来,谁知出门看到了好大一片梨园,我问过人,摘了几个来,熬了一盅雪梨汤,最是解酒不过了。”
说话间祝东风已经走到了桌子旁,接过那碗雪梨汤道“多谢。”
赵幼莼道“你算碰巧了,我自来闲下来就喜欢琢磨吃食”她坐在一旁“我方才也算逛了一圈,葳蕤山顶有一池温泉,据说檀敬枢平日喜欢呆在那里,轻易不让人进出的。”
“可有什么收获?”祝东风喝了半碗雪梨汤,只觉得头痛消减了许多,从胃里传出一股暖意,整个人都舒服得很。
他已经习惯了来回奔波,觥筹应酬,早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人惦记他会不会难受了。
赵幼莼摇摇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山中拖家带口的很少,大多是男人,只有厨房几个负责做饭的婆婆,倒像是个和尚庙。不过——”她指了指祝东风手里的雪梨汤“摘梨的时候,我和打理梨园的小厮聊了聊,那小厮说,这个梨园原本是二当家的夫人种的,这位夫人姓楚,三年前去世的。我不好打听的太明显,就只问到这些。”
“时间对上了。”祝东风道“咱们的身份在檀敬枢面前瞒不了多久,得尽快行事。”
赵幼莼点点头,突然又想到昨晚檀敬枢的表情,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檀敬枢是不是见过你?”祝东风突然道。
赵幼莼猛的抬头看向他,定定的想了想“我并没有见过他,不过——如果那晚闯进我房间的确实是他的话,那——”
“确定没有见过他?”
“我确定。”赵幼莼道。
“十有八九是他了。”祝东风道“那他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查我呢……”赵幼莼眉头一皱,念叨道。
山顶温泉。
温泉并不算很大,但也还算宽敞。离温泉不远处有一间竹屋,小小的一间,竹屋上的牌匾写着:长相守。
竹屋内,檀敬枢闭着眼半倚在藤椅上,半晌,他坐起身来“去把霍锋叫来。”
屋内并没有动静,檀敬枢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密信,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而后又重新倚在藤椅上,闭上了眼。
梨园离他们的住处并不远,周遭只一圈矮矮的篱笆,此时正是梨子下果的时节,园子里有几个小厮并几个老妇人正在摘梨,老妇人把梨装进筐子里,小厮背出园外去,麻利得很。
有个小厮刚放下一筐梨,便见祝东风同赵幼莼朝这边走了过来,忙打着笑脸迎了上去。
“祝公子,祝夫人。”那小厮行了个礼“那梨子尝着可还可口?”
正是方才赵幼莼来梨园时同她说话的那个。
祝东风抬头看了一眼入口处挂着的匾额,工整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梨白院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很好。”赵幼莼道“昨日我家郎君酒喝的多了些,熬成雪梨汤,解酒最好了,多谢你。”
“嗨,几个梨子,不值什么的。”那小厮边说话边迎着他们往里走“都是留着寨中兄弟们自家吃的,待会儿我再给您送几个过去。”
园中人都知道他们是三当家的表亲,沿途遇到的人都客客气气的行个礼,而后接着忙手里的活计。
“梨白院。”祝东风念叨道“这名字倒是别致。”
“可不是,这是已故二当家的夫人亲手写的。”那小厮想起楚夫人,笑意淡了淡“说是出自什么——‘梨花’‘白人’的。”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赵幼莼接道。
“就是这句!楚夫人的名字就是‘梨白’二字,也是出自这首诗。”那小厮笑道“我没文化,记不来这些,话说回来楚夫人真是学识渊博,若是男儿身,那必得是状元!人又好,我娘重病的时候,还是楚夫人给了我好多药材银两,虽说最后我娘没救回来,我也一辈子记着她的好。”他一提起楚夫人就跟开了话闸一样,等话都出来了才想起不对,又道“祝公子祝夫人是客,原不该说这些生啊死的事的,是我失礼了,两位别介意。”
“怎么会。”赵幼莼感叹道“可惜这样的奇女子,今生无缘得见了。”
“谁说不是呢。”那小厮一脸落寞“可惜了,楚夫人和小公子竟一个也没保住。那样好的一个人……”
赵幼莼同祝东风对视了一眼。
难产而死。
倒是和那棺中女尸的死法也对上了。
“倒是不知有没有机会祭拜一下这位楚夫人。”祝东风道。
“这恐怕不能了。”那小厮道“楚夫人是我们公子的小师妹,明月楼二长老的独女,并不葬在葳蕤山,葬回崔巍山了。”
崔巍山,是明月楼的发家处,只有历代明月楼楼主和长老及嫡亲子女才有资格葬入。
“可惜了。”赵幼莼道。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重,那小厮又道“看我这嘴没把门的,做什么提这些事儿,坏了两位的心情。”脸上带了笑“两位别怪罪。”
“是我们不该多问,只是这样的奇女子着实让人好奇,小兄弟别怪我们才好。”祝东风道。
那小厮道“祝公子说笑,实不相瞒,我们这里多少人都得过楚夫人恩情,念念不忘的何止一人。这不,每年这个时候二当家的都不远千里的回去崔巍山拜祭楚夫人。”那小厮看了一眼祝东风和赵幼莼“要说当年,二当家的和楚夫人也是恩爱的很。”
这个“也”字就很微妙了。
两个人不自然的对视一眼,又别开目光去。
在梨白园逛了半晌,回到住处时已是申时末。两人刚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坐下,霍锋就过来了。
“老二回来了,公子说,今晚在黛安堂设宴,请你们过去。”霍锋一进门就急急说到“公子请二位现在去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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