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天末。我做了个噩梦,梦中,长夫子踏着清风,手持梅花枝,从长白山来到长生殿,笑吟吟地问我有没有想他,我说有,他很高兴,轻轻地将梅花枝插在我的头发中。
梦里我好似还是以前那个矮矮小小地小柒,长夫子则是我从未见过的和蔼模样。插完梅花枝,长夫子顺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像是我第一次在梅居中醒来时一样。
长夫子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身上如仙人般,若有光芒,让我觉着很温暖,很安心。
久后,长夫子道:“小柒,长夫子要走了,记得照看好扶苏。”
我还未反应过来,长夫子身影升空,许多梅花瓣盘旋在他身旁,待长夫子的身影完全散去,我忽然觉得很伤心,像是个小女孩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蹲到地上,许久才抬起头。定眼细看,才见自己根本就是在长白山上。那棵老梅树的梅花在风中不断凋零,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花瓣时,我伸出手,抓住它,不想让它飞走。它却带着我一起飞了起来,飞了不远,它也与其他花瓣一样,渐渐消失不见。
失去花瓣,我猛地从高处下坠,只觉坠入深渊,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我出不了气,心中却仍是空落落的。我想要哭,却哭不出来,眼泪好像都往心口流了去,想要填补伤痛,却更蚀的疼。
我惊醒过来,喘着气,好一会才稍有清醒。
与一般似有若无的梦不同,这个梦让我感到无比真实。我的后背一阵冷汗,四肢发冷,靠在床帏上,胸口沉闷,心头若有所失,久久不得再次入睡。
过得一会,扶苏寝殿传来响动。阿怜先有动作,翻身起床,掌灯点火,提着灯笼就过去了。我赶过去时,阿怜已经跑去找侍医,扶苏的寝殿里就只有一名侍女照看他。我到扶苏卧榻前,见扶苏脸色潮红犹如血涌,似是热症。摸他额头,竟能灼手,再摸他的身子,四肢百骸却全是冰冷,身上泛出乌紫。我让侍女拿来被子给扶苏盖上,又打来凉水,不断给他凉敷。如此,扶苏依旧未见转好,我急得满头大汗。扶苏口中喊着冷,我抓住他的手,只如寒冰,捂了许久也不见暖和。
许久,阿怜才将侍医带来。侍医一番望闻问切、悬脉寻症后,眉头紧皱,摇头叹气。我问他扶苏感染何病,他只自责说,平生医术浅矣,不知此病为何!
我慌了神,嬴政闻讯赶来,扶苏已彻底昏厥过去,身子不住地在发抖。侍医毫无办法,我在一旁急躁不安,坐到床上,将扶苏抱在怀里,想要暖和他的身子。扶苏蜷缩着,依偎在我怀中,依旧在发抖。抱着他像是抱着一块冬日寒石,怎么也暖和不起来,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受寒。
嬴政看着这一幕,派人去把咸阳所有大夫喊来。起先的那名侍医,侍奉一旁,声声自责,嬴政皱着眉头,不言语。
咸阳百名大夫在长生殿候着,排队问诊。一圈轮转,人人不知何以然。纷纷低头叹气,只言医术不精。嬴政冷着脸,让他们滚开,众人悻悻离开。
这番折腾,已是天明晌午。我抱着扶苏,自己也止不住抖起来,嬴政令人拿来火炉,我才稍觉温暖。扶苏自幼身子健壮,又少有离开咸阳,且生来便有浩然气相随,从未犯过病害,不论大小,或是瘟情病患。如此才让人更觉心忧。
我抱着扶苏,难掩心伤。嬴政让我休息会,让他来照看扶苏,我怎肯,扶苏孩儿,是我的心头肉,咸阳一百余名大夫都无用,不知该如何办法。我越想越心伤,就快止不住泪。
阿怜说,她知道蜀中有名老大夫,医术极高,她去请来。
“远水解不了近火,蜀中离咸阳至少半月来回,半月之久,我这孩儿怕是命绝。唉~,早知如此,自己在长白山上时就该多加勤习长夫子的医术了。哪怕只学得渐一般水平,也不至于如此无可奈何。”说着,我就流出泪来,泪水滴在扶苏脸上,很快蒸发挥去。摸着扶苏冰冷地手,我右手手腕传来阵阵温热,拿起来看,竟见手腕上长夫子赠予的红木藤镯子隐隐地发出红光,似是梅花花色。“梦、长夫子、梅花枝,寒痢子!对,寒痢子!”我大惊,不想寒痢子竟会传至孩儿,如此该奈何。手腕处的红光越发明显,有些灼手。
难道这手镯能压制寒痢子!
来不及多想,我把镯子取下,戴到扶苏手上。嬴政似也惊醒,道:“当初高渐离来找寡人时,留下了一份方子,是专用来治寒痢子的。这么久了,险些忘记。”嬴政拍桌起身,匆匆离去。
红木藤镯子戴到扶苏手上,红光更显,镯子上的藤纹似也活了过来,盯久了看,似有朵朵梅花盛开。最后芳菲落尽,镯子上的红光渐渐消隐,变得微弱。扶苏的身子似是吸收了镯子的红光,浑身不再泛紫,转而成粉红,触之也再未发寒。扶苏不再喊冷,脸上潮红逐渐退去,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过得一会,嬴政带着侍医,拿着一坛酒进来了。
不等嬴政下令,侍医上前,在扶苏小腿和手臂内侧扎下几根银针,又示意我扶起扶苏的身子,拿出一颗药丸,和着酒,让扶苏服下。
酒药入腹,几根银针上泛出黑色。侍医拔出银针,扶苏叫了一声痛。侍医松了一口气,惊叹道:“妙矣、妙矣,如此诊治之法,真是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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