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中城的夜晚是热闹的,顾随意鼓励贸易经商,使得这里的晚上要比大兴更有人烟气。
花容站在人声鼎沸处,看着人来人往,街边有不少小吃,让花容眼馋,高天原之战,百姓刮着自己身上的肉供给了前线战士的粮草,索性不负众望,两年苦难,让泗州夺回百年失地,一下让他们拥有了大片的耕地、水源甚至牧场。
日子迎来了美好,泗州人第一次感受到了食物丰沛的滋味,只可惜……这份美好,在不久之后又将通通投入战场,泗州刚刚积累的那一点儿家底又将不复存在。
花容垂眸,思及此处,她感觉手中的糖油果子也不香了。
“怎么了?”顾随意看着刚刚嘴巴鼓鼓依然不停的姑娘,忽然不吃了,上前问道,拿过花容手中的食物“太腻了?”
花容摇头:“殿……公子多久回来?”
顾随意吃了口糖油果子,凑上前:“叫我什么?”
花容缩脑袋,小声道:“意哥哥?”
“什么?我没听见?”
花容无奈垫脚凑到顾随意耳边,认命唤了声:“意哥哥。”
花容声音酥软,带着少女的娇羞,让顾随意骨头有些酥麻,他终于明白戏本子的套路明明如此烂俗,众生为何还如此钟爱这些烂梗,他爱死花容叫他“意哥哥”的声音和模样了。
“此事不定,也不是我能说的算的,有些快的,说不定半天就能搞定,慢了的话,三五年都有。”
“半天?哪有这样打……工的……”花容差点惊讶说出,还好机灵转了个词。
顾随捏了捏花容的小脸,搜刮了下脑子里带的旧知识,笑曰:“这算什么?还有半刻钟就结束的呢。”
花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但想着天下无奇不有,顾随意对这块定是比她这半瓶水懂的多,还是选择相信顾随意了。
“前面就是了。”顾随意指向前方,握住花容的手,穿过人群。
顾随意的手很大,包裹了花容的五指,花容的指腹感受到顾随意手指上粗粝的厚茧,带着比她要高出许多的热度。身边的嘈杂人声都随着顾随意的背影渐渐分化、后退,只留下花容自己的呼吸声。
她终于是情不自禁做了大胆的举动——轻轻反握了顾随意的食指,还担心着被顾随意发现她的小心思。
只是她在顾随意身后,看不见顾随意已经上扬的嘴唇,和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里,已经满是欢喜。
“到了。”
花容顺着顾随意的方向,看向前方,一条蜿蜒长廊没入旖旎夜色,无数红绸为灰色石方柱装点,层层叠加,几乎要讲整个长廊石柱淹没掉,在外面灯火的承托下,泛着红色光影,红的烂漫,无数信男信女从中进进出出。
“这是……”
“十方回廊,尽头是颗百年榕树,不算高,却粗壮的很,祈福的人很多。”
花容傻傻问:“都是求……姻缘的?”
“百年老树嘛,世间新婚燕尔,多希望长久,但也有求平安,白日里来求平安的人会更多些,还有求一夜暴富什么的。”
花容苦笑不得:“一夜暴富是什么?一般不是求官运亨通吗?”
顾随意一脸看破的道:“求官的人,有几个不是为财的?”
“就不许人家心怀天下?”
“那也不妨碍他们再心怀点铜板儿,人才肚里能撑船,反正能装的多,多装点钱,也不打紧的。”顾随意拉着花容进去。
花容提裙后面跟着,嘴里还不忘吐槽:“明明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一样一样。”顾随意打哈哈道。
回廊的尽头的确有颗榕树,身上已经挂满了红绸和木牌,索性它长的不够高,让那些凡人祈祷挂满枝丫,也索性它足够粗,不至于被万千心愿压垮了枝干。
即便没有神灵保佑,也永远不缺手香火钱的,榕树旁的小亭,一个中年男人正熟练的收着银钱,发放红绸和木牌,头都懒得抬一下。
“这都有收揽钱的?”花容吃惊。
“有钱不赚是傻子。”
花容抬头看向身旁散漫的男人,忽然明了:“不会是你的同伙吧……”
顾随意眨眨眼、挺胸抬头、负手而立:“我这是为广大群众提供便利,免得他们费心找材料。”
花容眯眼:“那些红绸……意哥哥不会让他们每天取下洗洗,重新再卖吧。”
顾随意咳嗽两声,长腿向前迈去:“我像是那么不道德的人吗。”
花容嘟嘴,默默念叨了句:“我看挺像。”随后快步跟上。
男人感觉有人来了,熟练的开始报价:“红绸三文,木牌十文,笔墨在旁边。”
“我也要收钱?”顾随意问。
男人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差点跪下:“小人不知贵人前来。”随后谄媚笑道“您的钱小人怎么感受呢,这是木牌。”
男人双手奉上两块木牌,顾随意单手拿过,给了花容一块。
花容问顾随意:“我能再要一块吗?”
顾随意愣了半秒,随后又像男人伸出手,四个手指合拢勾了勾,示意再那块。
男人见状,赶忙再从箱子里拿了块,一脸谄媚:“您请,您请。”
顾随意递给花容:“你要写什么?”
花容双手捏住木牌放在胸前,笑曰:“不告诉你。”
粉衣少女带着几分灵动几分欢愉,明明木牌什么都没写,却像藏着秘密一样,遮住木牌的正面。带着明媚笑意,是真诚的,是不加改造的,没有贵族小姐那连嘴角弧度都要严格控制都训练有素,是最为自我的模样。
顾随意有些痴汉的想:真可爱。
花容将笔沾墨,递给顾随意:“你先写。”
顾随意接过笔:“好~我先写。”他弯腰动笔“等我写完了,就去挂,我挂的时候你再写,保证我看不到,好不好?”
顾随意哄小孩子的语气,惹得花容戳了下顾随意都胳膊。
顾随意抬笔:“诶~我要是写歪了,我就看着你写,等你写完了我再重新写一块。”
花容连忙后退半步:“你快写。”
顾随意也不再慢慢磨蹭,龙飞凤舞的刷了几笔,便拿着牌子去了大榕树,花容确定顾随意不会回来,才向男人道:“有清水吗?”
男人不知所以的点头:“有,夫人拿来……”
花容指了指桌子:“倒一点。”
也不知道花容是正宫娘娘还是顾随意在外养的小的,反正自己都惹不起,男人乖乖倒了点清水在桌上。
花容就着清水将笔上的墨水洗干净,思索片刻,还是在牌子上郑重写下四个秀娟大字——天长地久。
她最不敢奢求的愿望,也不知是何时起的歹意:在山村里顾随意舍命护她时?还是桃花林悬崖边上的那一箭?或者更久?元宵节的那场烟火?或者是每次见面时的撩拨……
清水写字,不过转瞬间便是无影无踪,只能在提笔者心中留下执念,便再无痕迹,只属于她一个人都小小妄想——或许他也是欢喜于她的吧?
花容又沾去墨水,在另一块上写下“平平安安”。
万千儿女们最老套,却也是醉简单的心愿,祈求家人平安、父母长岁。
花容将两块木牌绑在树干上,书上的木牌乌压压写着一堆黑字,愿望或者平凡或者奇葩,多多少少都有相似者,唯有少女面前这块平安牌后面的木牌,干干净净。
只有少女一人才明白的小小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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