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人走了。

他并没有选择杀掉这饶氏爷孙俩。

毋饶覆灭,跟自己没有半个灵晶的关系。

真要追究,也是五大圣帝世家,乃至是道穹苍一个人的锅。

而不论饶可可此女天资如何,那老者实力如何,二人是否又还有隐藏……

既入干始,计计不过道穹苍,出出不得此牢笼。

毋饶,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就算他们自己内心尚存有几分希望,那希望,也太过虚无缥缈,还是别人赐与的。

“干始帝境……”

“罢了,继续往前吧。”

尽人离开了林湖,往雾霭的深处走去。

来到干始,他感觉一路际遇,十分的不真实,跟这层蒙在湖上的雾一样,透着神秘。

他先是杀了一个砍柴的老头。

因为感觉这像是道穹苍的天机傀儡,杀完后又觉着不像。

实际上从那老头的生命图纹看,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惜了,尽人赌不起。

偶遇完毋饶两人后,尽人又觉得干始所遇,非是虚幻。

别的圣帝世家要灭毋饶,定是族诛。

这些大势力,既然决定了要动手,不可能斩草不除根,留给毋饶东山再起的希望火种。

干始帝境确实有留一手的可能。

道穹苍的风格,便是从不将事情做绝,走一步算一步,步步为营,任何变化都可视作有利。

干始帝境,或许习性亦如此。

“可那毋饶两人,真是真实存在的吗?”

尽人迷失在了大雾之中,感觉自己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一路向前。

他已分不清乾始的虚妄与真实,只觉若是本尊来此,或许得以堪破。

可他只是一个第二真身的一道意志的一半,他的能力太有限了。

别说干始圣帝,道穹苍或都可以戏耍此时的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进入干始,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来都来了。

尽人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多搜集情报。

哪怕情报有误,自己得到了就好,剩下的交给本尊去判断。

时间不长。

当从大雾之中走出,眼前光景一变,尽人来到了一片滩涂地。

不远处就是大海,一望无垠。

而脚下踩着的滩涂地泥沙混水,在星光中泛着粼粼光泽,看得人目眩神晕,感觉神魂都要沉陷进去。

“嗯?”

尽人再次惊醒。

自己是来污染道穹苍记忆烙印的。

怎的一路走了这么久,每每自己想要展开意道盘的时候,就有“变故”发生?

“不对劲……”

“记忆之道,篡改了我的记忆?”

他停下了步伐,却已不再执着于纺织道穹苍的印记。

他感觉从踏入干始帝境的那一刻,自己就进入了一个“怪圈”,或已被干始圣帝锁定了。

剩下的,全是在原地转圈,做无用功。

尽人沉吟在泥黄的滩涂之中,末了自嘲一笑,扬声对着无人的四下道:

“出来吧,道干始,没必要再玩捉迷藏了,我认输。”

声音飘散在滩涂上,却惊不起半点回声与波澜。

尽人想了想,并起剑指,戕向了自己的脑门,那就自杀吧。

他真输了。

他走了一路,所得尽是莫名其妙。

干始帝境,不愧是能养育出道穹苍这等谜语人的鬼地方,其存在本身就是个“谜语”!

剑光凛冽。

可当要刺中眉心时,尽人动作却不由自主一停,目光被遥遥近海处一头庞然大物所吸引。

“这是?”

那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鳖?

即便相隔甚远,它半身陷在泥水之中,看上去依旧足有三层阁楼那么高。

尽人目力不弱。

他还能看到,这头似龟似鳖的近海生物之上,还坐着一道小小的人类身影。

他背身相对,面向星光。

当尽人看到它与他时,遥远处便有一道稚嫩的童声跟着响起,所言无比玄奥:

“玄妙叩长生,老鼋背寿纹。”

“星辰织万道,天命落中衡。”

缥缈的童声一定,尽人眼前一花,发觉物换星移。

他竟已不知如何,越过了滩涂,来到了近海处,来到了那老鼋的跟前。

这似龟似鳖的生物,太庞大了!

它原来不止三层楼高,它与天齐高,自己在其面前,有如泥沙一样微不足道。

“鼋?”

老鼋垂眸,目下星辰交织。

它如天外之物,当人堪破玄妙,推开那扇至高之门后,方可视见之。

可尽人眼睛一眨后,才发觉它分明又很小。

它只与正常人等高,虽亦庞大,已不至于高不可攀。

近在跟前,尽人还能看出,这头老鼋该历经了漫长岁月,年岁不小。

它如龟一般背负有甲,龟甲上长着星疣,蕴含着未知的力量,甲背上还有横纵交错的纹路,似烙着大道万法。

可它的壳不同于普通乌龟的龟壳,外边还有一层软皮包裹着,令得那星疣、那道纹,看上去十分模糊。

乌龟的甲壳与龟肉,有明显的分隔。

这老鼋的甲壳与鼋肉,却在那软皮的连接下,完全生长在了一起,有缝隙,但不明显。

尽人思考了许久,只得这般去形容:

“就像那湖上的雾纱,神秘的同时,遮住了真实。”

他又觉得不竟本质,有如隔靴搔痒,最后幡然醒悟:

“遮住了道!”

老鼋……

以及倒骑鼋的男孩……

尽人心头已生波澜,断定了事实本质:

干始圣帝!

要么这老鼋是道干始,要么这倒骑鼋的孩子才是!

虽然和心目中干始圣帝的形象大相径庭,尽人却反而觉得可以理解。

道穹苍都那么骚了。

道干始是一个童子或者连人都不是,而是只鳖,又有何妨呢?

他看向老鼋。

老鼋百无聊赖,垂着铜灯般大的双目,昏昏欲睡。

显然,方才那几句“道论”,不出自它口,尽人便看向那背对自己,骑在老鼋龟甲上的小男孩。

他只披了个星袍,弓着背坐着,双手撑在前头看不见,张望星空。

这般努力抬眸望去时,其实只能见到他一个十分饱满、光滑的后脑勺——并无头发。

“大哥哥,所有人都在求道,求长生,你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呢?”倒骑鼋的男孩开口了,话语中有着浓浓的困惑。

尽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懒得和这些道氏谜语人绕弯子,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

既然见到了,躲不掉,那就聊聊!

他一抱拳,不苟言笑道:“晚辈徐小受,见过干始圣帝。”

“嗯唔……”小男孩摇头,“大哥哥,你又怎么确定,我就是干始圣帝呢?”

姓道的就是麻烦!

尽人最烦这些谜语人。

见面就好好见面,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每句都要绕圈子呢?

但他只是不想,不是不会,当下闻声,便长笑着拍起了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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