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见?我可有高见?”任约苦笑着摇摇头,说:“此刻,我后悔当年盲从侯景南渡,若不盲从,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狼狈不堪?”

“呵呵,世上岂有后悔药?说点有用的吧!既然来至江陵城,你我皆是缘分!”萧绎挥手让内侍们退出正厅,又对王顗说道:“你且侍坐在侧,为大都督斟酒,日后也好跟大都督学学治兵经武之道。”

这话里就传递出积极之意,如此礼贤下士,可不就是准备伺机重用么?任约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忙抱拳向二人,道:“戴罪之人,岂敢,岂敢?”万卷堂的正厅中,气氛瞬间有所缓和,萧绎说:“睿智之人善为之于未有之机,治之于未乱之时,高家那个竖子小儿,可真真就是要动手了么?”

“竖子小儿?哪里是竖子?哪里是小儿?”任约眼中尽是诧异,笑道:“大王何等尊贵之人?大王又是何等天姿独特智勇过人?岂能小瞧了那高子进?”

高洋,字子进。

萧绎点头,默然道:“东魏齐王高洋,确为马中赤兔,果然有其父之风,世人岂敢小瞧。此人若能云集天下之士奋起於枹鼓之间,岂不是大有雷动云合之势?”

听萧绎说话,任约着实觉得费劲。有些话完全可以省略,也不影响本意之表达,何必多出那些繁琐铺垫?王顗体察不到任约的心思,只得随行就市地陪着任约或点头或皱眉或微笑。任约忙问:“太子萧大器,浔阳王萧大心,与东魏齐王高子进年纪相仿吧?”

王顗心中暗暗地算了一下,大名鼎鼎的高洋,原来与自己相仿的年纪,如何他就到了挟制天子号令一方的地步?与生俱来的潜质?还是父辈的房间栽培与历练?若萧方等不在去年战死,舅爷可会专意栽培与他?

任约看着萧绎,像是担心他听到太子二字不爽,又忙笑道:“唯有将门,方有可能出虎子,萧太器若有高子进一半的心狠手辣,江南岂有侯景立足之地。”

任约早听说过湘东王萧世诚与众亲王截然不同,但又不知到底如何一个不同,只得小心翼翼地走一步说一步。萧绎笑着问道:“逼迫侯景西投南渡者,不说是高贺六浑之长子高澄,高子惠么?”

高欢,字贺六浑。萧绎在心乱如麻之时,仍不忘记称其父子之字。如此细心之人,怎么能够成大事?如何就不能谋大局,谋长远?如何就不懂得抓大放小?

任约叹息道:“高贺六浑可谓支叶扶疏,这次子高洋,比那长子高澄更胜一筹,论驭下手段,论杀伐决段,论谋篇布局,论高瞻远瞩,高洋比长兄高澄更毒辣更果断更令人闻风丧胆。当今圣上诸子,过了二十岁的也好几个,可有一个能与高家兄弟抗衡?”

北边对手越强,建康城中压力越大。这岂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我萧世诚么?萧绎不笑亦不语,满脸的严肃神色,又装作十分痛心之貌,暗中却是得意连连倍感欣慰,若是萧大器诸兄弟能联手打跑侯景众贼,可还有我萧世诚的用武之地?

“呵呵,古人说,士无常君,国无定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任约极感慨地说道:“若是高洋抢了元魏江山,还真真就是应了这八个字,士无常君,国无定臣。“

“嗯?”萧绎一时觉得意外,忙问:“刚刚,你不是还在后悔跟了侯景南渡么?”

“是啊,若不南渡,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若不南渡,凭我之力,高洋一旦得势,不是同样重用于我么?得士者富,失士者贫,这道理,大王殿下自是比我任行俭懂得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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