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对我缓缓说着,“我自是认识他们的,想当初,他们两个两小无猜,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夏南那小子老实敦厚,想必很是会怜惜冬荣,我离开红袖居时,还曾与冬荣促膝长谈,我劝她,往后若遇上了对的人,便随他离开了去。”
听她说的与夏南说的一般无二,我便也对他说了夏南与冬荣的最后遭遇,她听完先是震惊,随后便恸哭叹气,对二人后来的遭遇唏嘘不已。
“可怜的冬荣儿,她怎的会遇见这样的事,上天不怜见,如何要折磨这对苦命之人”,含霜恫哭悲凄不已。
“前辈莫要激动,逝者已矣,望您珍重”,我安慰着她,心下却也伤感不已。
世间多苦情之人,最悲哀不过生别离,爱不得,她说与其两人相隔阴阳,不如生别离,至少还有记挂之处之人。
这让我想起了姝月临别对我说的话,宁生离,勿死别,可是,世间最苦莫不如此,相隔万里,不得相见,堪比断肠,堪比抽骨!
“方才听闻前辈说,您来自燕国,我方才在屋内所见,墙壁上挂着燕国画师白硕的画作,那么,您与白画师是何渊源?”我心下疑惑便问她。
前辈没有说话,明显顿了顿,我从她忧郁的眼眸中看得出,她很犹豫。
她走到那三幅画面前,过了许久,她才对我说了属于她与秋郎的故事。
白硕,字秋郎,东洲最有名的画师,燕国蓟城人,燕国大夫白左幼子。
燕国昭王二十七年,燕昭王的二子争嫡,公子夫垣不满次子凇安君继位,遂发动政变,凇安君知孟兵败出逃东梁国。白硕的家族是支持凇安君的新贵,凇安君兵败,公子夫垣为正名位,遂抄办了白硕的家族。
白硕是家中的幼子,在此处风波之中,他的父兄以及族人被杀灭,他被家奴护送逃出蓟城,最后流落在外十分落魄,临了时身边只剩一个小小的丫鬟跟着。
“那个丫鬟便是您?”我问她。
“是的”
那时还是隆冬腊月,冰雪封原,含霜陪着白硕磕磕绊绊走了许久,见前方有座破庙,便上前请求流民收留一下,没成想,这些人倒是十分友善,不仅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吃食。
那时二人十分窘迫,没想到竟在此得到了温暖。
也就是这里,含霜白硕与师父华庭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二人继续往东行走,想去东梁国投奔凇安君知孟,没成想在燕梁边境遇上马贼,二人被卖为奴隶,白硕因会识字被齐国画师收买作书童,后因白硕有天分那画师便收他作了徒弟。而含霜,则被卖入了徐国的红袖居,因学下了华庭所赠的琴谱,成为了徐国首屈一指的头牌艺伎。
本来相隔异地,主仆两人不会再有交集的,可是命运却很奇妙。
成年后,白硕闻名东洲,只是他一直不曾来找过含霜,白硕流浪于东洲诸国,许多士人贵胄都想购买他的亲笔画作与翰墨作品。
他过得很不好,一个人游走在外,遇上诸侯邀见他便也去,盛宴之下,酒过三巡,他也便不管其他,将燕国夺嫡之争说了出去,有人听罢会唏嘘,有燕国细作听进了耳朵便会让人刺杀他。
躲过几次后,他便学会了不在一处停留过久,虽然过得颠簸,却也十分自由。
长期放荡不羁的生活养成了他不羁的习性,全然将他曾经贵胄的涵养扔到了不知名的何方。
有一年他浪迹到东梁国边境的红蓼渡头,望着浿水河边一望无际的红蓼花,他在此狂饮下数坛东梁盛产的人参酒,大醉之下必发酒兴,遂提笔挥毫,在浿水边的平滑滩石上一气呵成而就《红蓼帖》。
贴中写下:
经年寥落,人事未变,少年风华正意气。
把酒浇愁,那问心绪何如?浿水横流。
古渡依旧,迎面送秋风。
滩头枕沙鸥,红蓼白萍黄芦,何问人间愁?
白硕将笔收起,望着滔滔不绝的浿水,迎面吹来的河风将他的酒意吹散了七八分。
“滩头枕沙鸥,红蓼白萍黄芦,何问人间愁?”白硕快意放歌,浿水湍急,身后的大兴山高大连绵。
那天这样一位快意的画师在此肆意挥毫的身影成了东洲流传深远的轶事,虽然他以擅画著称,但书画本一家,他的法书自然也写得不错,在这浿水边留下的《红蓼贴》使他名气大振,诸侯国士族贵胄求其拓本临摹的不尽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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