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你有没有喜欢过的人?”诀曦将无痕收回袖中,突然问了长泽一个这样的问题。
方才还在谈不高兴的事情,长泽以为下一刻诀曦应该是要说出他到底是因为哪件事情才不高兴的,没想到诀曦却突然换了个问题来问他,长泽愣在了原地,想了许久,淡淡摇了摇头,“常年流连与于情爱里头的,不一定就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活了这么久的年岁,说实话,从来没有动过心,我想这个问题,你去问你姑姑她会有肯定的回答。”
诀曦一直是羡慕自己姑姑与姑父的情爱的,抿唇一笑,随后道:“这我自是知道,但我今日想问问四叔,你觉得……”他顿了顿,方略有些紧张似的,又期待又不安地说下去:“你觉得,两个月的相处,足以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么?”
风从窗子外头吹进来,诀曦的眼睛带了些清明的光,乍一看,长泽觉得竟比未央池里的水还要清澈几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诀曦,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睛。长泽摇着扇子的动作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
“你问我,我也不好回答你,你要知道,我可是十万年没有动过心,我就是一榆木疙瘩,风流可以,真要谈情爱这东西,我还真不懂。”被诀曦清澈的眼睛看的有些发麻,长泽稍稍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身子,“我可是一直觉得情爱是个极复杂的东西,复杂的东西我一向不喜欢沾染,不过既然你问了,我觉得也许是可能的。”
长泽虽说是有些风流在外的名声,可是未必万花丛中过就一定真正懂得情爱,真正喜欢一个人,哪里是像流连花街柳巷一样的简单。何况情爱一直都是复杂的,复杂到隐忍、欢喜、明暗皆可以是爱的一种方式。
听了长泽的话,诀曦想了想自己第一次遇到凉月的情形。那时她带着一个面具,声音温柔,柔中又像带了些清冷。上弦月倒映在汴梁街头的湖中,她问他:“请问阁下,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您一般高高瘦瘦,眉目清秀身穿蓝衣的公子。”
可回忆永远是回忆,他想其实他是很在意也很看重与她那场隔着面具的初见,回忆之所以能成为回忆,一定是因为那时的人或事在你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
“四叔,你在凡界的话本子里头有没有见到过惊鸿一瞥这个词?”
长泽点了点头,正在想他今日怎么话题变得如此快却又如此自然时,诀曦已经坐起身,将手放在小几上,然后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处,“这个词我觉得是个十分美妙的词,但我想着用在阳辰和她身上也许更为恰当,虽然他们之间很多的事情我都是不知道的,可我就是觉得很恰当,而且我也觉得他们很相配。”
阳辰这个名字长泽是听过的,诀曦带凉月来养伤身边还带着的一个据说是他认识的结拜兄弟好像就唤作阳辰,“她?”长泽认真思考了一瞬,觉得能从诀曦嘴里说出来的她,一定是凉月无疑。
这世间,卑微又不自信的情爱,应该是——连你自己都觉得你喜欢的人和另外一个人很相配。
这日长泽坐了很久,一直在听诀曦絮絮叨叨地说些他时而听得懂,时而听不太懂得话,待到后来言辞遣了青衣来问:诀曦为何今日没有来誊抄重要文书。长泽才起身告辞了。
走到青衣身边时,长泽压低了声音对她说:“诀曦心情不太好,但我实在是不太能回答得上他的问题,你若是可以,便好好同他聊聊,也许这些事情,你比我和他都要在行。”
于是长泽走后,青衣又陪着诀曦坐了一会。
青衣见到地上散落着的凋谢了的优昙曼陀罗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本来想将优昙曼陀罗花的事情告诉诀曦,可是她能看出来诀曦现在好像并不想听些这种事,但又不好说些什么,于是只淡淡坐在旁边。
屋子里安静的像是冥海平时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区,过了片刻,诀曦突然看着青衣道:“青衣,你觉得两个月的相处,足以让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么?”
她淡淡垂眸,望着他所在的方向,轻声却又肯定道:“我相信可以。”
诀曦长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也许能,也许不能,情爱从来都是说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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