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明摆着就是说:你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带你去见不慕神君。
她就知道这小殿下绝没有这样好的心,今日在那山中,枉她还认为他这几次三番将她挡在身后,颇有几分君子气度,原来还是改不了这贪玩的性子。
但没有办法,凉月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真见不到那位几万年来在观中修行的不慕神君,咬了咬牙便答应了他。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出门前先是找了件男装给凉月换上,又找了把扇子来让凉月拿在手中。她满肚子的疑问,但又不好出声问他,便耐着性子随他去折腾。
等这一切弄好后,临安的夜色愈发浓,街头阁楼内的烛光从窗户纸里头透射出来,洒在行人衣裳上,临安城中清澈的湖中一叶孤舟正缓缓行着。
这孤舟上,便是冥府执灯阁阁主凉月和天宫的小殿下诀曦。
凉月坐在小舟上望着远处天边的星子,说道:“在天宫和冥府都见不到星子,这凡界的景致真是美。”顿了顿,看着正在撑着竹篙的诀曦,“殿下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深夜跑来划船?”
“对呀,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看待事物也不一样,对于我来说,这深夜出来划船可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以前来过很多次凡界,可却从来没有划过船。”他撑着竹篙,将小舟划到了湖中央,然后放下竹篙,在她对面坐下,“怎么样?在冥府没做过这种事吧?是不是觉得这样看着远处的青山,听着这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觉得十分放松?”
“放松时放松,但我没有想到殿下居然有这凡人的做派,居然喜欢看这种俗世里头如此寻常的景象。”凉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带,又看了眼身上男子的服饰,“可我不明白,来游湖为何要让我扮做男子的样子,难道这也是殿下的乐趣?”
“是啊,不行吗?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多惹人非议,让你扮男子是为你好。”
“我才不信。”凉月低头摸着湖里冰凉的水,似是觉得十分舒服,边将袖子挽起来边说:“殿下您又不是凡人,还会怕这凡人的流言蜚语么?一定是因为殿下看我生的漂亮,来借这男装遮掩遮掩,怕某一日会被我迷的七荤八素,就像那青衣小仙被您迷的七荤八素一样,对吗?”
“你说得对,行了吧,这天上地下就你最聪明。”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惜凉月的目光不在他身上,所以没看到。
这一叶孤舟在这湖水里漂了许久,凉月似乎有些疲惫,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双眼,“殿下,您先自己玩一会,等会要回去了就把我喊醒,我先睡一会。”
说完后,她一合眼,竟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这几日除了诀曦捉弄她给她下药那一日睡了个安稳觉外,之前从天宫回来几天,她几乎都是不眠不休的在忙差事,今日又和那郑崇南交手,强打起来的精神在这山水之间,终于撑不住了。
诀曦轻轻喊了她几声,见她没反应,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轻手轻脚帮她盖上。
凉月身上这件衣服是他偷拿了阳辰的,许是不太合身,她穿起来宽宽大大的,袖子也长了一大截,诀曦看着不太顺眼,看着她睡熟了,又轻轻帮她把袖子挽了起来。
那朵妖冶美艳的彼岸花又落入他的眼底。
诀曦皱了皱眉,忍不住抚上那彼岸花的图案,“为什么我每次看到这花都觉得十分眼熟,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手腕处的这个图案,第一次是在景晨宫的天池里,他见到后只觉胸口沉闷十分不舒适。
看着她熟睡的面容,他忍不住嘀咕:“一个姑娘那么要强做什么,自己受了伤还那么不要命般的来办差。”
其实他今天晚上来带她划船确实不是他要做的一件重要的事,他实际上也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本来让她换男装是半存了捉弄她的心,想将她拉去凡界的青楼喝花酒,后来在临安的街头,他看到默默跟在她身后疲惫的凉月,心头一软便没动那捉弄她的心思,将她带来了这小舟上。
就在她满脑子都想着差事,求助他带她去见温不慕时,他突然想到他给她下药那次,她自己忍着伤在那硬撑着。
他突然不想让她总是绷着那根弦,明明自己很累,却还是坚持认真地办差。
凉月虽然没有和他说起过什么,但他却知道她急着勾摄郑崇南的魂魄的缘故,不仅是因为这是府君交代给她的差事,更因为她不想看到郑崇南再残害人命。
她珍惜别人的生命,自己却那般的不要命。
他一向在察言观色这方面非常在行,猜测到她的心思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心疼自己眼前的这个姑娘了。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也被淡淡的云层盖住,诀曦在湖中央的竹筏上撑着头看了凉月许久,见她睡得沉,本想唤醒她,走到她身边时,一时却没舍得叫醒她,将竹筏靠了岸后,将她打横抱起然后回了客栈。
那是凉月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睡得安稳的一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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