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嫂子,检查完了。”马茹直起身,她想赶紧走,她不想跟白霜说太多的话,不是因为讨厌白霜,而是害怕,怕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她又觉得不好,没有办法,她硬着头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嫂子,放心吧,你和宝宝的情况都不错,只要多注意营养,注意睡眠就可以了。嗯,”马茹想了一下,还是说了,“虽然王医生他现在不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也不要胡思乱想,你知道的,你只有把自己照顾好,奶水才能多,孩子营养才能跟得上,你要是忧虑过多,是会影响奶水分泌的。”马茹的心里想避开王刚这个敏感话题,但她也知道故意逃避倒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她没有想到这句话把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几天的白霜点着了,马茹刚讲完,她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心里话哗啦啦全倒了出来,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矜持、腼腆、不说话。

只听她不断抱怨着,“我怎么可能不去想,王刚他拍怕屁股就去了武汉,可他却不知道我在家里面天天担心害怕,你是个医生,你是知道的,武汉现在对于中国是什么意思,对,就像别人所说的那里现在就是战场,是最前线,而你们这些医生和护士就是冲在最前面的战士,谁越靠前就代表着谁越危险,谁更直面死亡,面临着很多我们谁都能想到却不一定能避开的风险。你是不知道,从他决定去武汉开始,我就时刻担忧害怕,生怕他有什么闪失。”白霜声音这会有点大,多日来累积在一起的情绪瞬间因为马茹一句话爆发,表现得有些太过激动,把正在客厅里逗弄孩子的老两口都给惊着了。

马茹也吓了一跳,她可是听王刚说过他老婆是个很贤惠的妻子,从来没有抱怨过他的工作,今天怎么这样了?

而白霜说着说着,眼泪竟也下来了,她一边捂着脸哭,一边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难,我还什么都不能说,我又跟谁说,跟公婆说吗?他们那么大年龄了,说了,帮不上忙,还会跟着一起担心,跟我妈说吗?我妈死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原来我还能经常去看看她,可现在这疫情闹腾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给她打电话,她每次都说自己很好,可她真的好吗?我不知道,我腿有类风湿,我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腿疼过。给孩子说吗?他这么小,听不懂不说,我也不想让他心里有阴影,认为自己的妈妈是个爱唠叨的妈妈。有的话我只能给王刚说,可又担心有的话对他说了,只会让他分心,对病人不利。”突然,白霜不说话了,捂着眼睛在那嘤嘤哭了起来。

马茹有些手脚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霜,只知道她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她犹疑,不知道怎么办时,白霜从梳妆台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眼泪,挤了个笑容出来,对马茹说:“吓着你了吧?”

“没有事,说出来挺好的,嗯,你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不要什么都在心里憋着。对了,也可以加我微信。”

“好,过会我就加。”

“那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几天医院里病人多,我怕她们忙不开。”

“好,谢谢你特意跑来一趟。”

“那有什么,你不要想太多了。”跟王刚父母打过招呼,走出门坐上车的时候,马茹轻叹了一口气,为了白霜,为了王刚,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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