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离枝后,无论风怎样阻它一时,落叶终将落地,落叶掌法正取意于此,掌势配合腰法,时刻微微晃动,卸力防守,一掌防守,一掌则寻隙抵进,两掌永远一攻一守,交互替换,守势严谨,攻势凌厉,诚是变化多端。

宾逊暂时在二祖庙住下。

宾逊既非聪颖异常之人,那掌法又是繁复,学起来挺耗时,方丈悉心教诲,对进展还算满意,闲暇之余,宾逊向方丈请教一个心中疑惑:那日武双去少林,方丈却在二祖庙等自己,武双求见的难道不是方丈,而是另有他人?

方丈点点头,说出一段事情来。

朝廷封少林为护国寺,统摄武林,存亡继绝,说来应该由悟证方丈负责,但悟证内心是不同意这两件事的,寺内长老大多也不认可。

护国寺作为一种荣耀没啥不妥,统摄武林就有问题了,少林寺崛起不足百年,虽然声名闻达于武林,但禅院终以弘扬佛理为宗旨,少林是禅寺而非武寺,是禅宗祖庭,而非武宗祖庭,用佛义护国可以,用武学护国可不敢当,而且执武林牛耳的庄家,存世已至少数百年,作为武林领袖的象征,在武林人士的心目中早已根深蒂固,庄家虽不是常做轰轰烈烈或大恩大惠的事情,而且近百年来日渐式微,但这么多年的积累,现在给少林这么一个名头,庄家倒不一定说什么,但庄家的拥趸早已遍布武林,一个人一个白眼,目光所聚,也足以把少林烤个外焦里嫩滋滋流油的,所以统摄武林这个名头,反而是把少林架在火上烤了。

再说存亡继绝,明面上是大好事,暗中却有两大隐患,会让少林潜在树敌无数,永无宁日。

其一,你存亡继绝,把我仇家存继下来,那我怎么办,岂不是让人如坐针毡,武林中那么多恩怨情仇,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少林寺总不敢说存继下来的都是忠良之后,所以一定会得罪人。

其二,武林绝学历来讲究秘不外传,秘不外传才能成为独门绝技,可以独步武林,师傅教徒弟都要留一手,徒弟还分普通弟子和入室弟子,有亲传弟子和师兄代传弟子,还有什么传儿不传女的、传子不传婿的各种规矩,如果搞个档案在少林寺,怎么还敢称独门绝学,万一少林寺没监管好,存档被别有用心之人或仇家得到,岂非成心头之患。虽说现在还没真正建档,就算存了此心,也会让别人不舒服:少林寺你们这些光脑袋的,想干哈,有何居心?所以搞得不好,就成了武林公敌,那可不是白眼了,而是怨恨和抄家伙了,那就不是外焦里嫩了,是糊了。

所以,方丈、菩提院首座悟能以及其他几位寺里重要长老都反对,独独有一人竭力赞成,力成其事,要和朝廷合作,此人正是武双去拜见的少林寺达摩堂首座悟净大师。

菩提院主经学,达摩堂主武学,悟净大师嗜武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武学修为早已不在方丈之下,公认为少林第一高手,为少林武学带来赫赫名声,弟子众多。

悟净力排众议,首创收俗家弟子习少林武艺一例,自此,便有众多俗家弟子在外,让少林寺在武林中影响日益增大,逐渐和庄家、丐帮并驾齐驱,也使得悟净本人不仅在少林,乃至整个武林,威望日增,渐渐有盖过悟证之势。

而且这位武学大师俗家姓武,正是武氏旁系,此次朝廷派武双前来,悟净一拍即合,一力促成,上有朝廷旨意,内有悟净携一帮拥趸力挺,方丈不好推脱,思之再三,索性将此事交由达摩堂全权负责,因此武双此次前来,便直接找悟净大师商量去了。

武双和悟净早先商定的计划,是在少林召开武林大会,只要各门各派能到会参加,会上宣示朝廷圣旨,阐明朝廷旨意,从此少林和武家便可奉旨行事,参会门派不能再装聋作哑装作没这回事。

之前,武家首先请了终南名宿秋气横秋老爷子为说客,先礼后兵,携重礼先与各大门派铺垫沟通。秋老爷子成名极早,游走于京城和武林间,人如其名,平常说话老气横秋,一付长辈口吻,但是在需要的场合,说话又极为得体,客气热情,交游很阔,武林人士大多能给他一份面子,有朝廷、武家、少林出面,部分门派就答应了,也有部分不阴不阳皮里阳秋,比如重要目标丐帮,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就这么拖着。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所以才有礼山关之事。

参会门派达到一定数量才能开,参会人数若是冷冷清清就是失败,此次武双来少林,就是和悟净大师确定武林大会的日期和流程细节,确定日期后,就可以广发英雄帖,按计划行事。

哦,原来如此,宾逊大概了解了。

哇,没想到武双这么牛的噻,年纪轻轻,做事挺大,自己历来胸无大志,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就是多看看天下,多经历人事,人生多充实更精彩一些,所以很多事情就不想参与,不参与就不想了解、不想知道。

宾逊向方丈询问第二件事是关于玄奘法师西行求经中,那个灵猴护卫的传闻,虽然自己终归会去长安求见玄奘法师,还是先问问见闻广博的少林方丈。

悟证说,他也听闻过这个传闻,只是听闻,没有深究,所以无从回答。

宾逊问的第三个事情是,方丈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忽孙的人,此人有可能是武林人物,也有可能不是,可否有后人?

悟证微微一怔,定定的看了看宾逊道:“此人老衲略知一二,不知公子为何问起忽孙之事?”

宾逊道:“说来也是机缘凑巧,在我曾经的经历中,我遇到了忽孙的坟茔,总觉得和我的际遇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才有此一问。”

方丈缓缓道:“那已是数十年前的陈旧往事了,那时老衲尚年轻,那忽孙是西突厥可汗之子,因缘际会流落于大唐,最终埋骨于此,期间发生了一些可叹可惜之事,如今为长者讳,为尊者讳,老衲已不宜再提,公子莫怪,自古道,有缘自得之,无缘莫强求,莫怨造化弄人,行善顺其自然,阿弥陀佛。”

后面几句话有点莫名其妙,和尚说话就喜欢打机锋,明显知道什么,却不肯说,为长者讳为尊者讳,这尊者长者又是谁;原来忽孙是胡人,怪不得名字这么怪,那祭拜的绿衣女子却显然是个汉人,真的是忽孙后裔吗?行吧,不愿回答就不愿回答,明年清明还可以去忽孙墓守候的,那就再练会掌睡吧,宾逊不愿勉强再问,道:“好的,谢谢大师。”

两人转开话题,悟证给宾逊讲了些拳脚掌法之理,宾逊听了大为裨益。

又过了数日,落叶掌法稍熟,方丈安排有明喂招,亲自下场演绎落叶掌法的对敌实战效果,只见方丈双掌翻飞,如双蝶穿梭在有明的漫天拳影中,更如跗骨之蛆,时刻紧迫,无孔不入,练毕,方丈对宾逊说:“掌法是定势,人是灵动的,临敌之际,千变万化,不必拘泥于掌法,掌法练熟了,就可以忘掉掌法,只记住自己是一片落叶。”

只记住自己是一片落叶,这太深奥了吧?想着自己是一片落叶,摇来摇去的,岂不是要把自己催眠的睡着?

宾逊大为受教,深为感谢,其实没听懂。

方丈又亲自和宾逊对练,指点二三,次日,复上路,下一站,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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