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燕然淡淡说道:“按照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在为父看来,天子之位,并非是嫡子就有资格承担的,陛下所言无差,到底要皇子撑得起东宫之位,如此为储,方是国朝之幸!”

没办法,他当年是下过死劲保孝宗的,但孝宗手段实在不行,被纪氏打的落花流水,连左膀右臂都保不住,以至于欧阳燕然流放荒僻多年,连带家族都受了许多委屈。

这也是欧阳家是老字号的名门望族,不然的话,从此败落一蹶不振都不无可能就算欧阳燕然如今还朝了,但子孙们的课业跟手段城府的栽培,都被耽搁了多年,这种遗憾跟损失,根本不是皇家加恩能够弥补的。

所以欧阳燕然现在的想法就是既不立长也不立嫡,就立贤。

谁行谁上。

顿了顿又道,“贵妃心机深沉,只怕如今已经在陛下跟前掩袖工馋了,给宫里淑妃传话,让淑妃这两日留意点儿,若是察觉到蛛丝马迹,咱们还是给翼国公那边提个醒的好。到底同朝为臣,他也没什么坏心,只不过恰好同贵妃不和罢了。”

这就是典型的士大夫想法,虽然知道贵妃盛宠,但在欧阳燕然看来,贵妃可以合作,可以互相利用,却也不过是靠着帝宠起家的,不值得真心实意的敬重。

反倒是跟他关系谈不上好或者不好的翼国公云钊,同殿为臣,都是簪缨世家出来的士人,属于同一个层次,可以心平气和的平等对话。

宫里的云风篁不知道欧阳燕然的小动作,她也的确正在给淳嘉进谗:“妾身进宫多年,秦王跟昭庆都是妾身看着他们生母怀孕生产手把手带大的,如今他们都进学了,妾身总算有了消息,本以为是上天垂怜,谁知道如今尚未显怀,臣子们就拿储君的事儿逼陛下!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就不该心心念念要个跟陛下的亲生骨肉!妾身妾身就不该活着!!!”

她确定怀孕之后,绚晴宫上下固然将她当做了琉璃人儿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淳嘉也是十分重视,三天两头亲自询问衣食住行的那种。

如今看到贵妃哭的梨花带雨,又口口声声自己合该死了算了,总好过才有喜就被臣子们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告诉她,她的孩子不受欢迎的好,淳嘉不免很是怜惜,搂着她再三劝慰:“阿篁你何必多想?只管专心安胎就是。你腹中是咱们俩的孩子,你期待着,朕也期待着,哪里还有旁人说三道四的余地?再者,朕也没答应这事儿。”

云风篁哽咽道:“妾身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看不得妾身?就因为陛下宠爱妾身吗?可且不说妾身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说陛下自来英明神武,难道是妾身可以左右的?”

“他们口口声声说陛下是明君,合着在他们眼里,明君就是这样不值得信任?!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就生怕您被妾身蛊惑了去!”

淳嘉本来就很不高兴臣子提出来立太子,他当年登基之后开始做傀儡,亲政这才几年啊?还没做傀儡的日子长呢,如今跟他说你该立太子了,哪怕纪氏跟摄政王先后都已经凉凉,皇帝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种危机感:要是立完太子,朕有个好歹,是不是就方便你们挟幼主登基,重复纪氏压制皇权的岁月?!

而且他反对的理由也是真心实意的。

就算皇帝到现在想的还是立嫡子,可他嫡子三个呢,扣除已经出局的楚王,十皇子、十二皇子这对小兄弟,可能在顾家看来,十二皇子流着顾家的血,肯定是优先考虑的。但对于淳嘉来说,这俩都是他儿子,都是养在皇后跟前的嫡子,所以具体立谁的话,还是得看这俩孩子将来的表现。

偌大皇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让侍讲学士调教一下,就够资格坐上帝座的。

淳嘉辛辛苦苦才争取出来的胜利果实,怎么可能甘心毁在子孙手里?

如果两个嫡子全部不争气,那

皇帝也肯定只能考虑庶子承位了。

总之关于东宫之位,淳嘉的想法是,能够立嫡子,就尽量立嫡子。

毕竟嫡子合乎从古至今的祖制,立嫡不容易出错,不容易引起皇家内乱。

但嫡子跟庶子差距过于悬殊的话,当然还是社稷为重。

反正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承位,皇后终归会是太后,这也不算他食言了。

淳嘉既然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问心无愧,再被云风篁一撺掇,就觉得如今逼着自己立储的臣子的确其心可诛:你们不是时常说朕是明君吗?

朕也觉得自己是明君!

所以你们凭什么不信任朕???

想想看吧,这些臣子一壁儿说他是明君,一壁儿觉得皇帝随时随地会被贵妃左右大事,这让淳嘉很难不怀疑,这些臣子都是虚情假意,不可信任!

皇帝没两天就找个借口,将提议立储的臣子,以及其他几个委婉表态附和的,给打发出帝京。

统统发配去了偏远地方为官。

运气不好这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

这举动传了出去,臣子们就明白皇帝是非常反感眼下议立太子了。

但私下里,他们觉得,这事儿怕是跟贵妃脱不开干系。

就觉得,果然云风篁有着祸水之姿,不能继续纵容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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